金乌西坠, 蔚蓝的的天空渐渐暗沉,天际只余一抹橘红色的光辉。
热闹了一整天的安国公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府门再次打开,送出最后一拨客人后,那沉重的大门再次阖上。
青盖翠帷珠缨大车缓缓而行,车内燃着烛火,火苗跳动, 姜氏端坐车厢正中,橘黄的烛光微微闪动, 她白皙的脸庞亦时黯时明。
燃烧中的蜡烛“噼啪”一声响,火苗猛地爆了一下。
姜氏的奶嬷嬷陈氏见状,她刚打开车壁的木屉, 正打算取出黄铜剪子, 好剪一剪烛心时,突然,姜氏开口说道:“嬷嬷, 不必了。”
姜氏面无表情, 眼睑半垂, 陈嬷嬷偷眼窥了一下,并不能看见她眼内情绪。
车厢里的气氛很是沉凝,两个小丫鬟已经缩在角落里, 垂头不敢动作, 陈嬷嬷亦有些心头发颤, 她连忙低低应了一声, “是,太夫人。”
姜氏是陈嬷嬷奶大的姑娘,对其最信任不过,但今日她知道主子心情已极度阴郁,一时亦不敢多加言语。
车厢里便沉寂下来,只听到外头车轮滚动的声音。
一行几辆大车,终于在掌灯时分回到了宣平侯府,府门大开,迎接主子回归。
“你说什么!”姜氏怒极,喝了一声,向来表情温婉的白皙脸庞此刻已隐隐扭曲,她双目瞪大,盯着站在面前的儿子,胸膛剧烈起伏。
几人不过刚返回宣平侯府,姜氏才落座,此刻,一个小丫鬟恰好捧着茶盏上前,姜氏气恨难挡,劈手夺过丫鬟手里的茶盏,扬手掼在秦立轩脚下。
此举一反姜氏保持了多年的柔顺形象,但她实在已无心顾及,看着眼前已快要及冠的亲儿,她恨得银牙紧咬,怒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白底青花缠枝纹茶盏里头,盛满了滚烫的热茶,摔落在地上,茶盏粉碎热汤飞溅,不少撒落在秦立轩身上,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腿脚上的点点烫痛,反是不顾满地碎瓷,噗通一声猛地跪倒在姜氏面前,叫了一声,“母亲!”
“我说我想娶倩儿为妻,求母亲成全。”秦二声音坚定,吐字清晰,话罢,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而后抬起殷切地看着母亲。
秦立轩这个头磕得很重,抬头再看时,他额上已隐有乌青,并嵌上了两小粒碎瓷,此刻他的语言行动,都告诉堂上众人他的决心。
但他的母亲凝视了他片刻,却觉胸中怒焰如炽,火烧火燎灼得她心肺发疼,姜氏一时只觉天旋地转,捂着额头便软倒在高椅上。
秦立轩以及一众仆役大惊失色,连忙抢上前,将她扶住。
堂上一时兵荒马乱。
秦立远见状挑眉,他一直安坐在堂上两溜高椅左侧最上首位置,安静旁观不发一言,此刻随手放下茶盏,他吩咐了一声,“去找大夫来。”
他伤势未愈,因此府里前院一直住着大夫,此时去请,亦无需费时太久。
“是,侯爷。”一众侍立在秦立远身后的仆役出来了一个,他应声往外而去。
秦立远面上沉稳依旧,他预料到姜氏反应很大,但却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
他双手交叠于腹前,右手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看来,他这继母对亲儿是否能高娶公府嫡女,是万分在意啊。
秦立远垂眸,缓缓转动着手上苍翠欲滴的扳指,二弟能娶得高门贵女为妻,他亦为之高兴,但那女子,却万万不能是她。
经过今日一事,事情发展如秦立远所愿,秦立轩再想迎娶她,已再无可能。
今早,秦立轩与安国公府表小姐趁着韩老太君寿宴,偷偷在前院相会,正在两人互诉衷情,难解难分之时,却被安国公府家人当场逮了个正着。
安国公府将两人押下,不动声色继续寿宴,一直到大宴结束,宾客纷纷告辞时,方才暗暗通知姜氏与秦立远去领人。
秦立远与姜氏顶着安国公夫妇的冷脸,一再致歉,才成功把秦二给带了回家。
老实说,今天宣平侯府在安国公府面前,是大失了面子,但秦立远却心情畅快至极。
因为秦二与郑玉薇婚事正式告吹,再无一丝可能,而且据他判断,那小丫头很可能参与在其中。
秦立远的大手松开扳指,拂过胸前玉佩安放的位置,想起她亦不愿意嫁与秦立轩,他不禁微微一笑。
隔着衣衫摩挲了小玉佩片刻,秦立远放下手,面色如常继续旁观堂上之事。
此时,大夫还未赶至,但姜氏却已转醒,原来她不过是气急攻心,一时阙了过去,陈嬷嬷在她人中处按了片刻,她便幽幽醒过来。
姜氏睁眼,刚好看见眼前神情焦急的儿子,他一见她醒来,便急急呼唤道:“娘,娘,你可安好?”
怀胎十月并养育慈心抚养多年的儿子这般关怀她,姜氏见状,心里到底是缓了缓,被搀扶起来喝了两口热茶,她觉得好了一些,方开口对儿子说话。
“你这般不孝,与个不知廉耻的贱婢纠缠不清,丢失了一门上好婚事,叫娘如何能好。”说道此处,姜氏再度气苦,她只觉额际突突直跳,头痛欲裂,只得闭上双目蹙眉道。
今日对于姜氏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就在早上,她还满心欢喜,打算到郑家拜寿时,顺道再看一看准儿媳妇,谁知准儿媳是看见了,但却同时遭遇了杨氏似是疑非的软钉子。
后来,她觉得自己想太多,遂压下情绪不再乱想,就这样一直待寿宴结束,姜氏正准备告辞,忽又有一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