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些许,就让韩氏明白了过来,她明白了,周文倩自然就不会不知道了。
心中思绪万千,片刻后,周文倩重新抬眼,将目光投在前头那个白俊贵公子身上,那人出身高贵,形貌俊秀,气度不凡,她对他动心了。
对,经过那天初遇,与这些日子的鸿雁传书,周文倩不但知道对方动心动情,且秦立轩如此优秀,她亦对其动了少女情思。
隔着一层薄薄的绢纱,周文倩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俊美少年,宽袖下的纤手慢慢紧攒成拳。
不论如何,她都许胜不许败,情爱还是小部分原因,关键的却是另一个。
周文倩目光在面前的大围屏转了转,光这一座雕工精美的黄花梨大围屏,是她进安国公府前从没得见的,而这么件稀罕物事,于这些钟鸣鼎食的勋贵之家而言,不过寻常。
见识过这人间仙境般的富贵乡,让她再嫁个进士小官,跟着夫君苦熬,后半辈子就待在那小小的后宅里头,打理些鸡毛蒜皮般琐碎家事,这让周文倩如何能甘心。
一灯如豆,橘黄色的火焰在跳动,带来的光线并不强烈,让书房很是昏沉。
男子静坐沉思,昏黄的烛光从一边投在他的脸上,一侧面庞可见,而另一半则隐没在黑暗中。
他五官深邃宽额高梁,浓黑剑眉入鬓,下颌线条硬朗,虽不是时人追捧的白面美男子,倒也颇为英俊。
沉思半响后,男子站起,行至烛台前,将手中那一张窄小纸片置于其上。
纸片燃起,男子松手,看它烧成灰烬方抬起头,道:“准备一下,今晨出发。”
他嗓音低沉,并不大,在静谧的书房中却很清晰。话音刚落下,边上博古架后闪出一条黑色人影,那人影抱拳躬身利落回话,“是,侯爷。”
话罢,黑色人影退出书房,把门掩上,自去安排。
书房门阖上,发出轻微的“啪”一声响,室内此时只余一人。青年男子伫立片刻,缓缓举步,踱回到宽厚的书案前,他抬手,慢慢抚上面前案侧边缘,那里有一道划痕,极浅,在昏暗是烛光下无法看出。
大手摩挲着光滑而冰凉的木质书案边缘,不出意料,指腹下有浅浅的凹凸之感,他找到了记忆中的划痕。
这是他幼年所划,那时候这大书房的主人是他的父亲,他是父亲爱子,淘气嫠#那时他尚不及案高,抬臂用小刀在上头划了一记。
那小刀是祖传之物,锋利无比,他偷偷进入父亲房中摸出来玩耍,想试试这刀是否好使,于是在同时祖传之物的小叶紫檀案桌上,调皮地划下一道痕迹。
这书案是宣平侯府第一代主人传下,每一任家主都很是珍惜,不敢轻易有损。父亲发现后,却并没有因此呵斥他,只把小刀没收,说不可玩此物,然后抱着着小小的他,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给他细细说宣平侯府的辉煌往昔。
小小的他听得入迷,心中对先祖很是向往。
青年男子抬头,环顾大书房,欢声笑语似乎犹在耳边,慈父却早已去逝,只余这大书房里的一切,仍陪伴在他身侧。
入目的所有家具都是最上等的小叶紫檀所制,经过岁月的沉淀及打磨,它们古韵厚重而威严大气。
紫檀木家具于京城勋贵人家而言,并不稀奇,每家都有上或多或少一些,但这么齐全以及历史悠久的一整套却十分罕见。
这套家具,见证着宣平侯府煌煌往昔,陪伴着每一任家主历经寒暑。
只可惜,他祖父壮年因意外辞世,父亲自小体弱,担不得劳累,继承爵位后只得勉力操持,亦早早撒手人寰,再之后,他少年承爵至今,已有六、七年。
这短短二、三十年间,宣平侯府没落之势已现,如果他这一代家主再无作为,只怕侯府颓势已定,日后奋起不易;兼之如今朝中风云变幻,夺嫡之争越演越烈,没依持的宣平侯府若不站队,就得迅速被急风骤雨打个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