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与母亲那双温暖的柔荑相反,一只粗糙的大手忽然飞快地捏了捏他的耳朵,没有急着离开,那个人不缓不慢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耳朵,下一秒,阮向软觉得耳边仿佛贴得很近很近的地方,平静而轻缓地响起了什么人呼吸时发出的震动声响——
然后是一阵短暂的对话。
【小狗身体里扎进了一节生锈的铁,刚才已经成功取出来了,可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伤口感染得比我们想象得快得多——过了今晚,它还是没有醒来就放弃吧。】
【恩。】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我在这里帮你看着?】
【不用了,谢谢。】
【雷切……】
【你们出去,我在这里就好。】
这样简短的对话,甚至听不出说话的人话语里有太多的情绪,伴随着一声门被关上的磕嚓轻响,周围再一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阮向远觉得捏在他耳朵上的那只手就好像带着一丝惩罚意味般地加重了一些力道,捏在耳朵上,有点疼,又有点痒。
“总觉得你似乎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我……”
半晌,忽而响起的男音在一片寂静中略显突兀——嗓音低沉地带着一丝不经意透露的疲倦,听上去异常沙哑。
这样的声音传入少年的耳朵里,就如同一双无形的利爪,深而缓慢地刺入少年跳动的心脏,而后将它撕裂,阮向远仿佛看见血液在那双利爪中飞溅而出,染红了一双熟悉的湛蓝色瞳眸。
“啊,不过大概是我的错觉吧……我好久没有揍过你了,你怎么有会这种想法。”
“恩,是我不好,这么久才发现你有不对劲……”
“隼,天亮之前就醒来好不好?”
“想吃什么都可以弄来给你的,只要你睁开眼看看我。”
阮向远沉默,然后默默地垂下了挣扎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层层的阻碍重新将他死死缠住,所有他认为自己曾经渴望的东西就这样眼睁睁地离他越来越远,少年安静地闭上了眼——
绝翅馆。
随着夜幕的降临,医疗室里终于也渐渐陷入了一年灰暗。
整个晚上,里面的雷切不睡,整个医疗室外面的医护人员也没人敢睡。无论艾莎几次小心翼翼地开门探头,她看见的永远都是同样的一副画面,红发男人依靠在病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床上的毛绒生物,整整一天没有吞进任何食物,甚至连艾莎沉默地放在他手边的温水,直到她再次进入医疗室,捧着冰凉的杯子离开,杯中也未少一滴液体。
一夜的沉默过去,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医疗室的玻璃窗上,除了男人的睫毛在感觉到光的存在时微微一颤那一刻显示着他还清醒,他单手撑着下颚依靠在床边,另一只手若有若无地轻轻在面前小狗轻轻闭合的眼上扫过——
“天亮了,隼,该起床了。”
湛蓝的瞳眸沉默地盯着面前的毛绒生物,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直到一只软乎乎毛茸茸的肉爪子轻轻搭上男人的手指,男人微微一顿,下一刻,那张平静如死水般的英俊面容上,唇角边终于清晰地勾起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