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局势日益紧张。日前,根据来自地面东方联邦的线人的可靠消息,‘科技会社’这一科研机构组织已经与各地区的雇佣兵达成了私下的协议,建立起了对于地下都市的警戒同盟……”
轻轻拍动着脸颊上的乳霜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很快又继续动作起来。
“……地下东方联邦的媒体部ai已经就此事作出了评论。”光幕上的兼职记者还在面无表情地阐述,不起眼的位置上写着“朴阮音”的字样,想必是这意外地拥有着不错的演播技巧的兼职记者的名字。“地面东方联邦的一切挑衅行为都将激化双方关系,双方都应当为修复关系、共同筹划战后重建工作作出努力,以期改善地面东方联邦地区的居住环境、改善地下都市住民以及地面难民的生活条件……”
可笑,月河香也不由得对这种论调嗤之以鼻,尽管字字在理,然而谁不记得过去的往事?当初的东方联邦受严重的病毒侵染与辐射时,开始迅速表现出症状的难民不仅由于此后各地区爆发的、统称为“东方战争”的一系列战役而被忽视、无法得到应有的治疗,还在战争之后,在病情失去控制的状况下直接被从健康人群中分开、隔离在了地面之上。健康的人类们在撤离至地下时,根本未曾考虑到地面上的感染者们,以近乎任病人们自生自灭的姿态撤离到了地面以下,带走了全部的各领域专家——虽然这一切似乎都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的记忆中被干干净净地抹消了,一点不剩。她仅有的关于地面居民的一点点了解都来源于其他人的口授,这是她第无数次怀疑自己的记忆到底去了哪里。
但也正因如此,她始终怀疑着这一切的真实性。譬如,若是这种疾病当真严重到了会使人发生毁灭性变异的状况,地面上又确实因核辐射而不宜居住,所有领域的专家学者又全部都撤到了地下——在这些条件同时满足的状况下,地面上的人类当是拥有怎样强烈的生存**与顽强的生命力才能生存下来?
怎样想都很草率。仿佛这一切尽为虚假——终究,若是这些说法都成立,按照常理而言,地面的人类应该是早已灭亡了才符合常理。
反常为妖,她始终怀疑着这地下世界的一切传言,是否尽为虚假。
虚假的病情,虚假的“变种人”,虚假的“不宜居住”,以及——存在于虚假传言之中的地面世界。
但知晓真原亮的真实病因便起源于十多年前的基因武器泄漏事故带来的运动神经元病变的她,确实知晓,至少“地面人类都饱受运动神经元疾病困扰”这一信息应当是真实的。故而,在地面上那些饱受苦楚的难民们看来……香也将装着乳霜的小罐子旋上,讥诮一笑,在他们看来,地下掩体中不见阳光的生活算得上什么?更何况led灯造就的虚拟阳光同样能保证地底世界的人们不受佝偻病的困扰,这从地底世界的居民们各个身材挺拔便可看出,在地面世界的居民们看来,“不能生活在阳光下”这点点玉中微瑕又怎能与他们因为辐射与病毒侵蚀带来的终身难治的满身病痛相提并论?
信手弹灭了光幕,毫无意愿再去看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对于地面人类的指责,香也俯身在床下摸索着,拉出一只幽幽发出金属光泽的手提箱。一尺见方的箱子约有立起的一指厚,她没有犹豫,轻巧地用手指勾开了锁扣,轻轻揭开铺展在空格上的天鹅绒,猛地拉起天鹅绒下赫然露出的墨黑色的一尘不染的金属环。“咔哒”一声,暗格巧妙地翻了个身,露出箱子底层的陈设来。
轻金属打造成的凹槽内细心地铺上了层层叠叠的乌黑的天鹅绒,凹槽内悄无声息地嵌着一块积木状的东西。香也拿起“积木”,手掌将它托起到唇边,轻声道:“早安。”
她自己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发出指令的并非自己惯用的汉语,而是一向由于汉语通行度更高而被自己荒置的大和语。她直勾勾地看着“积木”在听见了指令之后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手掌上迅速变形、化为无数个相连的零件后扭转。
反应过来的时候,“积木”已然变成了一柄小巧却带着凌厉杀气的手枪。
她尝试着握起手枪的柄,当武器特有的那种金属和机油还有看不见摸不着的戾气混杂而成的质感迅速在她从手心传导下去的时候,她感到浑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了,双眼死死盯住自己目标的方向……她感到自己仿佛连灵魂都在颤抖,但在金属杯子四分五裂、撞击着四周的声响传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不仅没有颤抖,甚至可以说是稳如磐石。
下意识地按下了推究自己为何能如此熟练使用见所未见的致命武器、为何又能鬼使神差地从床底下找出这支不知何时被隐藏得严严实实的手枪的念头,她冷静地又对静音手枪说出“晚安”。它又悄无声息地变回了“积木”的形象,很是无害的模样。
“积木”安安静静地躺回了天鹅绒垫子上,她翻下暗格,将固定在边沿上的天鹅绒铺平、卡进凹槽中,开始在多余的空间中整齐地摆放进了自己的常用物件:乳霜罐子、光学化妆器、备用电源。
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带上自己与星瓒共用的那个独一无二的通讯频道基站,想起温皑云交代随身用品时意味深长的神色,还是咬着嘴唇,眼神向床头的小桌上搁着的一枚徽章上瞟去。她咬了咬牙,伸手抓过那枚徽章,仿佛赌气般地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