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将青瓷茶盏收回桌前,漂亮面孔似天生摆不出任何情绪“怪我?”
我不很敢去直面对方面容,目光故意倾斜过去,继续气势汹汹道:“倘若不是你,我那日怎么会出丑?如果你……”我犹豫着,不敢把那句话再说一遍,脑中复想起话本中那些调戏歌女的纨绔公子,脸颊刹时一红“现在你娶了我小姑姑,我反倒嫁不出去了,这根本不公平!”
嵇康眉眼落定的瞬间,悠然道:“原来亭主如此急切地想要嫁出去吗?”
我脑中一根弦没绷住,直白说道:“我一个姑娘家,又不能封侯将相,又不能上阵杀敌的,最头顶的事便是出嫁了!到了年纪我就该心急吗!怎么不对吗?”
嵇康神情恍然一暖,随即复归原状。那一飘忽的瞬间,让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亭主说的对,那么亭主如今,想要嵇某作何补救呢?”
我没想到嵇康会如此妥协,整个人愣在原地,急慌慌想了许久,都找不出一个补救的办法。毕竟这嵇康已然要娶我小姑姑了,到时论资排辈,我还得叫他一声姑父。而我,兴许真就被爷爷绝望地安排到了这惜缘阁中,等着到了三十多岁,再遇见一个嵇康这样才貌双全的良人……
嵇康却于我懵怔时,轻声问我道:“要不然,嵇某将亭主,也娶了?”
他那模样,实在看不出是否玩笑。我却只觉一股气力直冲心门,浩浩汤汤顶上天灵盖。立马将手阻在鼻息之间,发觉没有喷出鼻血,才又惊魂未定道:“你……你有病!”
嵇康收回那不可言喻的目光,嘴角于暗处怅然一扯,仍旧分辨不出何种态度“嵇某一个穷人,想必亭主也是看不上的。但此下眼前,嵇某亦是别无他法。要是亭主真想要个补救的办法,不如就听王世子所言,请亭主做嵇某的弟子如何?”
我眉头一皱,傲气丛生“学琴?”
“琴棋书画,玄学命理,只要嵇某会的,亭主想学,嵇某必倾囊相授。嵇某对这俗世称谓虽无所谓,但想对于亭主来说,多半也是有些用处的。亭主做了嵇某的弟子,日后说不定,真能择到良人。”
不知为何,一听到嵇康如此说,我竟有种心灰意冷的错觉。别过头去,固执摆了摆手“谁要做你的弟子?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才不要学些什么东西。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学东西了。”
说话间,小姑姑已然换上一身素绿新装从屏风后走来,坐下时,与我温柔一笑“阿绣的病可是好了?”
我规矩地点了点头“谢姑姑关心,已经好了。”
小姑姑这方又转向嵇康“嵇先生想必已经与阿绣相识了,上一次哥哥说的孩子,就是这个。”
我自知小姑姑说的是让嵇康教我学琴之事,但刚我也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倘若他这时再答应,便纯粹给我找茬了。故自凝神半晌,方听到嵇康柔声道:“嵇某和这位亭主,已相熟了。”
我心一凉,复听小姑姑问道:“那么就好,如若嵇先生不弃,将阿绣收为弟子如何?教些东西,只要嵇先生不嫌弃,阿绣这孩子多少有些顽劣便好。”
嵇康看看我,缓而又看了看小姑姑,模样慎重,开口时断然道:“我看还是先把嵇某与亭主的婚事忙完再说吧,且我看长乐亭主聪明灵巧,即便是不学些什么,也天然有着自在灵气。想学些什么的话,直接来找我便好,收弟子的话,还是算了。我这人,不喜欢教人的。”
我暗自一噗,心想你想要教我还不学呢!但碍于小姑姑在一旁,便只微微一笑道:“既然嵇先生都如此说了,那还是算了吧。”
我这方话音刚落,嵇康却在一旁不紧不慢道:“但如果长乐亭主坚持要与我学些什么的话,我倒是不很介意。”
我毫不犹豫,当下道:“不必了吧!”
小姑姑这番惊诧地望向我,目光里掺着情绪,让我立即又胆怯起来。低下头时,听到小姑姑与嵇康道:“有嵇先生这句话,霞恴便放心了。”
嵇康应是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起身作揖道:“时候也不早了,嵇某今日便早些告辞了。”
话毕,小姑姑起身,我也便跟着起身。目光不曾再与嵇康交汇,只听他简单道了句“二位亭主,嵇某先行告辞。”
嵇康离开之后,我便也没了什么兴致,刚要跟着告辞,小姑姑却忽然将我留住。屏退身后下人,连玲珑和喜莲都被赶了出去,与我坐在几案边,悄声审问我道:“嵇先生刚刚,可与你说了什么?”
我一愣,摇头道:“没说些什么,怎么了姑姑?”
小姑姑敛了敛神气,又认真问道:“那阿绣你与嵇先生,可是早先见过?”
我眼睛猛地一瞪,也不知是泄露了什么情绪会引得小姑姑如此猜想。再者这嵇康可是要娶小姑姑的人,小姑姑这么大的年纪,必是想要好好把握的。如果怀疑我从中横插一刀,不是要气死“自然没有啊!姑姑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姑姑羞敛着收回目光,容颜安稳下来,喃喃道:“即是没有见过,那为何……”
我将头探过去,仔细盯着小姑姑狐疑神色“为何什么?姑姑你怎么奇奇怪怪的。”说这话之时,不知为何,我的心是忐忑的。
小姑姑忽将我的手攥住,吓得我脊背沁出层层冷汗“阿绣你还小,但是姑姑看得出,刚嵇先生看你时的眼光,似乎很是喜爱。”
我眯起眼睛,第一不敢相信小姑姑这守在深闺十多年的女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