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天下人,其有狼子野心。
司马家与庾姬年岁相配的太子司马文,素来懦弱无能,早已娶萧氏长女为妻,又纳美妾无数,庾容自是看不上眼,慕庾姬之儿郎不乏其人,真心求娶者却无一人。
庾姬在惠初对面跽坐下,“诸事皆因我命途多舛,大师不必介怀。”
“女郎年少多磨难,只是当初贫僧批女郎命言,却无半分妄语。”惠初含笑道。
庾姬不以为意,抬眸看向惠初,“大师可受制于那符彧?”
“未曾。”
“大师可有求于他?”
“尚无。”
“大师乃当今出尘之人,逍遥放达,何苦助纣为虐,污浊自身?”
惠善放下茶盅,并未回应她,从容自若地替她沏了一盏,“女郎可饮?此乃我故土之茶。”
庾姬谢过,却讶异其竟以茶待客,顺口问道,“大师故土何处?”
“建邺。”
庾姬一时愣住,默默念叨了遍,方笑笑言,“大师竟非北人。”
茶盅里绿色叶瓣形似松针、紧细圆直,袅袅香气清高悠长,她轻抿了小口后便放置下,未曾再动过,她长于北,自是不惯这苦涩的味道,邺城仕族间往来喜饮酪浆,茗饮则称之谓“水厄”,皆以为耻而不饮。
她曾听阿耶说起,李氏亭公受邀于友刘公,刘公好饮茗,待之以茶,李亭勃然大怒,欲与其割袍断义。
阿耶大赞李公,“士大夫岂能如学颦之妇,陷于茶盅之间。”
惠初笑道,“女郎,这便是缘由。”
庾姬愕然,不解其意。
“北方仕族阀门皆不惯饮茗,视犹失节,爱茶人更属凤毛麟角,而南人皆好之,殊不知喜好有异,难分贵贱。那符氏郎君不羁于礼,却有大公。”
惠初言对符彧,“郎君心怀大志,若得天下,当如何?”
“他日必仕庶同官!”符彧神色沉峻,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惠初的目光,定在了面前看似糙乱不堪,黄冠草履的青年。
他忽似看到了另外一人,那人长于吴郡,生于世家,自幼便早早地定为下一任家主,何等的意气风发。
那人却志不在此,落发后纵马离家,游历山川河流,妄以一己之力扭动乾坤。
数年已过,那人名望遂重,出入功勋贵族之家,其下信徒数以万计,供养者愿以“饷米千斛 ”。
偶在谈玄诵经之余,忆起最初誓言。
都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仕族”,而才岂可分高低贵贱?
庾姬是个聪慧至极的女子,隐隐觉出惠初话中有未尽之言,只她对惠初言那贱人符彧的评价之语,实不能认同,“大师切莫一叶障目,助此宵小。”
“符公此举确实愧对女郎,然你二人命中注定牵绊过深。”
视妇如畜 重生之难为奴(np)(君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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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初叹了声道,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温和,谈吐fēng_liú清清,好似耐心指点着面前怅然彷徨的女郎。
庾姬却豁然觉得一阵凉气,惠初话中似有大义,实则偏颇,依惠初言,符彧那厮此举虽德行有失,只君百行以大公量,妇人与私货无异,更遑论与天下计,话出口时,难免带了丝愠怒。
“大丈夫虽有天下之义,然贪欲过剩,不啻视妇于畜,非此亡世,法不行,何由得之?”
惠初闻言一怔,一手持麈尾,一手兀自为自己添了蛊茶。
“大师可知,当日传言后阿耶曾说,我庾家女郎便是不再婚嫁又如何,我定护她一生肆意清平,这话虽为阿耶妄言,然难掩他爱子之心。今阿耶亡于羯人,大师焉知符彧非另一羯人。”庾姬转而又道。
她此番来寻惠初,实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现今落入符彧手中,凭她一己之力要想逃脱犹如登天。
初始听他提及与阿耶的情谊,故作无所谓,是不明惠初与符彧之间有何牵绊,现她观惠初似很是推崇那符彧,却无臣服姿态,仿若有惺惺相惜之情,她细思虑下,后故意言及阿耶与他当日失言之事,以情动之。
惠初抿唇不语,垂首静默须臾,言道,“女郎何所求?”
“大师岂有不知?”庾姬跪坐于前,认真地看向他,从始至终都没露出一“求”字。
惠初复而嗟叹。
女郎此性子,注定多劫难。
“女郎勿躁。”
惠初欲说些什么,就听得寮外僧徒略抬高了的清朗唤声,“郎君。”
符彧匆忙进了无为阁,已行了数尺方驻步,蹙眉望向从侧间赶来拦住自己的僧侣,不豫道,“大师可在?”
小僧徒垂首立在他身前,“大师正在舍内,郎君随我来。”
符彧得了舍内的应声,直接推门而入。
舍内棱窗半开,此刻窗外桑榆近晚,妃色余晖落入禅塌之上,檀香隐隐缭绕,女郎艳而娇丽,僧侣佛意缠身,更凭添几分不可亵渎之感。
见庾姬在此处,与惠初二人对坐谈论,符彧面上倒是毫无不期之色,反朗声笑道,“女郎在此,竟是好兴致!”
庾姬充耳不闻,只当他不在。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惠初唤舍外的僧徒近前,对符彧言道,“郎君可饮?”
又命僧徒添置茶盅。
符彧道了声“无妨”,顺手持起庾姬案前,她已用过的茶盅,仅当作酒般纵饮而尽,摇头道,“盅小不能尽兴便罢了,偏这叶子水苦而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