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一长串急促的哨音传来,那是报靶人员就位,新兵准备打靶的警戒哨音。
班长李大毛塞了一把子弹给王小壮,王小壮放下了手里的《战争论》。李大毛凑过头来,“装什么大头蒜呢?你看得懂?”
王小壮憨厚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哟!克劳塞维茨?”邹城刚好巡查到了四班,“你小子,这么高深的书也看得懂?”
王小壮起身立正,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报告连长!这是家父的藏书,我,我偷偷地带出来了!就是瞎看,不懂!”
“行行行!别整这没用的,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知识分子!识字?”
“识字!”
“打过枪吗?”
“打过!”
“猎枪?你家打猎的?”
“不是,我打过毛瑟手枪。家父是冯玉祥冯大帅的手枪队长!”
“瞧把你能的,不吹你会死!?”李大毛撇了撇嘴,转身问邹城:“连长,冯大帅是哪个大帅?”
“去!”邹城一巴掌把李大毛扇在了地上,然后把书还给了王小壮,抬头对着六连的弟兄大声道:“一会,五连打完了就轮到我们了!不要紧张,啊!甭管靶子在哪里,扣完扳机老子就算你立功!毕竟是第一次打靶嘛,要求不高!这样,脱靶的跑步回营区,不远,也就二十里而已!五发全部上靶的,老子给你炖鸡汤。”
新兵蛋子们面面相觑,大家谁还不知道谁,都是地里刨泥巴、山上挖老鼠的乡巴佬,在这之前,枪都没摸过。打枪?哼哼,被枪打还差不多。隔着六连的一个偏僻角落里,四连十几个脱靶打光头的弟兄笔直地站成了一排,四连长一人赏了一个大脚,都滚进沟里吃泥巴了。
一阵零落的枪声噼里啪啦地响过之后,一长两短的哨音传来,那是五连打靶完毕的信号。五连长放下望远镜,一脸的气急败坏。
“四连都有!起立!”邹城一边退一边掌心向上,抬起双手。王小壮从地上爬了起来,提了提挎在肩上那支崭新的汉阳造。
四班是第二批上靶位的,邹城和别的连长不一样,带着队伍上靶位还不断地吆喝,“诶!来,开步走的时候,目不斜视,双腿蹬地有力!瞧你们这些个二愣子,怂包货色。打个靶,跟死了爹似的!都精神点!鸡汤在等你,老子也在等你。事先告诉你们,今天不光有鸡汤,还有红烧肉。老子花了三个大洋,等着犒劳你们呢!怎么样?干不干!”
“干!”
“好勒!三四班的弟兄们听口令,开步——走!”
王小壮的个头最矮,跟在四班的最后面,脚底下连赶了几步,勉强跟上了队伍。到了靶位往前那么一看,一百公尺外的靶子就一个拳头的大小。靶壕上来来往往的报靶员正紧张忙碌着记录一二班的成绩。看得出来,他们打得并不好,有几个打光头地正唉声叹气地往回走。
“滴滴滴滴——”
急促的哨音传来,靶壕那边报靶员们开始陆续地撤离。王小壮摘下自己的枪,卧倒在地往弹仓里压子弹。
这是他们练了很久的动作,王小壮很熟练地压满了五发子弹。
“子弹上膛以后,尽量瞄准了打!我跟你......”
邹城还在交代着什么,猛然间“砰”地一下,就听见了一声枪响。他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一眼靶位警戒员,确认那货手里的红旗还高高地举在半空中。
一百米外的掩蔽壕上,几个还没来得及撤离的报靶员被这一枪打得鬼哭狼嚎,奋不顾身地往七八公尺高的掩蔽壕里跳。邹城一回头,看见一号靶位的王小壮手里一拉枪机,“叮”地一声退出了一枚金黄色的弹壳,紧接着一推枪机,第二颗子弹上膛。
“当!”崭新的汉阳造枪口一跳,冒起了一阵青烟。邹城大骂一声“妈了个巴子!”上去就是一个大脚,把王小壮跺翻在地。
“你脑子里是不是有坑!?啊?被驴踢过吗?没看见警戒位的红旗?”
“王小壮一脸懵逼,爬了起来,蹲在地上双手搓着衣角,“连长,怎,怎么了?我小时候是被驴踢了一脚,然后就病了一个多月,我娘说我差点没挺过来,是求了庙里的菩萨,才保住了我的小命......”
“......”邹城捂着脸,他转身看见团长张哮虎气势汹汹地大步而来,心道完犊子了。
苏清泉跟在张哮虎的身后,手里还提着一只被摔坏的望远镜。
“哪个连的?”一向文明的张哮虎破口大骂:“谁特么地开了枪?”
“报告团长!”邹城站得笔直,“六连新兵王育才开的枪!”
“哪个王育才啊!?”
王小壮抬着头,两眼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上校团长。
“你啊?”张哮虎拎小鸡似地把王小壮拎了起来,“站好了!”
面前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王小壮两腿发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看你这熊样!”张哮虎的口水喷在王小壮的脸上,“你能是不是?知道什么叫靶场纪律吗?你懂军事旗语吗?有人让你开枪了吗?对面二十个报靶员,你一枪给老子干死一个怎么办?开了一枪就算了,还嫌弃自己枪法臭,开第二枪?”
“报告团长!他脑袋让驴踢过!”邹城解释道。
“我看你脑袋也让驴踢了!”张哮虎咆哮道:“你个连长怎么当的!怎么教育的?信不信我撤了你的职?”
邹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