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兄长出言辩解,“出门在外,他身边自然需人照料。”
“什么照料,不外是离不开女色。”翟双衡不屑道,“吐火罗的传闻恐怕是夸大其辞,单凭他这相貌就不似经得起异域之险,想必是重金雇了几个人,歪打正着的成了事。”
楚寄也觉得世家公子万里斩逆的传闻有些离奇,“即使如此,他也是有功之人。”
翟双衡尚武,本来就不太瞧得起文弱之人,又偏向一同从军的兄弟,“侥幸得了声名罢了,真要让一个文武不就的弱质公子袭了爵,哪对得起靖安侯府的声威。”
这一点楚寄亦是赞同,如果不论血脉,确是□□怀更为肖似左候的勇武,适宜承续爵位。
□□怀一句句入耳,心乱如麻。
他自懂事起已入了侯府,这位消失的兄长就如一个梦魇般的影子,他从不敢试探寻问,府中更无人提及。嫡母安华公主虽然选了他作嗣子,却是高贵矜冷,难以亲近,身边的嬷嬷犹如最严厉的训师,曾是他年少时的恶梦。
左候话少,比安华公主更疏淡。然而一次在他受责过度,昏迷了两天之后,左候将他接过去教养,亲自教他弓马,传授枪法武艺。在他第一次撂倒教习师父之后,左候轻拍他的肩,脸色有些微的喜,也有复杂的晦涩。他不知道那个时候,左候是否想起了失踪的亲子。
安华公主选中了他,左候造就了他,天长日久,他越来越像左候,也越来越敬爱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他在晴衣面前是一个好兄长,在公主面前恭顺谨慎,极力将一切做到最好,用了十余年博得了所有人的交口称赞。作为偶然得逢机会的幸运儿,他沿着命运设定的路前行,可是突然间一切紊乱起来,那个影子回来了,失踪得离奇,出现的更是蹊跷。
如果不是蜀中动乱前,晴衣被段衍诱骗,替他携出了锦绣山河图;如果不是她被段衍推下重阶摔伤腰脊,瘫软无法行走;如果不是流言恶议迫得晴衣精神崩溃,几度寻死,或许这个消失的兄长永远不会出现。
当时在军中效力的他,唯一能做的仅是全无意义的书信劝慰,左卿辞却留下了让晴衣能重新站起来的方子,甚至自万里之外取回山河图,一洗宫中不堪的议论。
载着荣耀和赞誉,侯府消失的大公子横空而现,□□怀身边每一个知道消息的人,都变得闪烁其辞,暗露怜悯惋惜。□□怀心底说不出的复杂,他知道与对方不可能不见,却又怕见,更不知见了如何自处。
当年左卿辞究竟因何失踪?为什么多年不闻音讯,直至去岁才现身?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相逢是偶然还是刻意?
他究竟为何而来?
第42章 棋手局
长夜无边,幽雨漫漫袅袅的洒落,江岸空寂的浅滩笼在雨中,细细的声籁如春蚕食桑。江畔一座孤亭明烛高烧,清辉莹莹,成为暗黑的天地间唯一的光明。
文思渊在亭中凭栏而立,指际把玩着一枚精巧的玉鸠。
一个比夜更深的影子悄然而现,布巾蒙住了脸庞,露出一抹令人心动的雪额深眸,带着晶莹的雨雾,似化外天女踏破重霾而来。
文思渊目光一跳,半是惊异半是惊艳,“你在公子身边竟未易容?”
苏云落沉默以对,并未摘下覆面的蔽巾。
文思渊视线在她眉眼间流连良久,神色渐沉,掺着一缕微妙的妒意:“你连我都防得紧,居然肯在他面前露真容。”
苏云落无意解释,仅道,“这次又是什么?”
文思渊哑了一瞬,忽的敛了神态,恢复了谈生意的腔调,“听说你近日跟他有些不寻常,我还当是谬传,看来也并非无根之言。”
亭外的世界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话语仿佛落入了虚空。
“既然你攀上了高枝,想必几件生意得另做安排了。”停了一会不见苏云落接腔,他心下闪过无数猜度,滋味越发难忍,出言嘲道,“靖安侯府地位尊贵,内底却不简单,更不可能容许一介胡姬登堂入室,基于多年的交情我提醒你一句,别对美色寄望过高。”
她抬起睫,眼眸又黑又静,蕴着天光初透时的寒冷,“我想离开,他不让,用你来质挟我。”
文思渊一怔,阴郁瞬时转为兴奋,左卿辞对她的兴趣显然超乎预计,他立刻有了盘算。“是他扣着你?不必理会,你先避一避,待他来找我再谈其他。”
她默了一会,声音有点涩。“你无非是要卖个更好的价,去吐火罗前你承诺过什么。”
文思渊自知理亏,然而他老于世故,岂会为一句质问改变主意,当下转了话题:“鹤尾白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