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见人离开,燕子钦突然在背后叫道,“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燕昱足下微微一顿,却没有因此停下。
会的,总有一天会的。燕昱内心这样回道。
原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自己为母亲而正名,却不料原来一开始就是错的,原来他,一直都是别的手中的棋子,受人利用而不知,哈。
真是讽刺啊。
那段过去与自己所想的截然相反,那些久远的真相上淌着血,发了霉,早已锈迹斑斑,而隐藏其中的种种无可奈何,不是天意作祟,是人为导致。
舍尽半生,抛却一切,汲汲营营织一张局,却还是抵不过世事残酷,到头来被困住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燕昱很清楚的知道,启帝说的并没有错,他是对皇位有意,但凌驾在这之上,是意欲让父亲刮目相看的执念。
不甘的意志,成就了燕昱夺嫡的信念,而今身心动摇的他,究竟该何去何从?
风吹,云动,月被云挡在了身后,半晌,月再现踪。
云与月似追逐嬉戏一般,忽而隐忽而现,光线昏昏暗暗,朦昧不明。数年来汲汲营营、呕心沥血的皇权之路真要在这样夜色里落下休止符吗?
他的一生都困在一个名为“皇权”的囹圄之中,挣不脱,逃不离,宛如围城受困,不得不踩下一脚的鲜血淋漓,以换得扬眉吐气的机会。
那些年,支撑他的,有不甘,有怨恨,亦有野望,可最后他却发现,他无需不甘,因为他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母亲的期盼,他一直关注着自己;他也不必怨恨,他母妃的死,凄惨、壮烈,他的父亲与他一样耿耿于怀,念念难忘。
至于野望。
不为母亲,那他自己呢,撇开不甘,放下怨怼,这皇位对他而言,是何意义?
他为此,甚至放弃了毕生所爱。
无数青山隔沧海,为何同往却不同归。
陷入沉思的燕昱,踽踽独行,心中一片茫然的他仿佛没有看见面前站着的燕辰与姚凌云一般,抬步缓缓穿过。
看着从身旁走过的燕昱,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未置一词的燕辰,姚凌云心下叹息,开口问道:“在殿下的心中,所谓的父亲是何种样貌的?”
“嗯?”燕昱闻言顿步,侧目看响姚凌云。
姚凌云说:“能力与责任,相辅相成,有多少能力就要承担多少责任,但前提是,合适与否。”
燕昱嗤笑:“这就能掩饰他的厚此薄彼?”
“陛下对几位殿下的态度虽不尽相同,但所给予的关爱是相同的,他器重大殿下,疼爱四殿下,对二殿下你,虽然召见不多,但亦是珍视有加。”
“珍视有加?他告诉你的?”燕昱反口一问,不屑再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激烈的言辞,伤人伤己。
可对于燕昱的态度,姚凌云却毫不介意,他只问道:“这几年来,殿下一次也没有见过子钦,所以你毫不珍视他?”
如此类比,另燕昱一时无言反驳。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殿下对您也是一样的。”顿了顿,姚凌云再说道,“而且所谓的召见不多也只是殿下你的自认为而已,陛下召见几位皇子的次数相差无几,可殿下却认为自己与陛下见面的次数不多,这究竟是为什么?殿下您还不明白吗?”
因为心有定见,所以这些年来,除了必要的请安外,其他时间他甚少单独拜见启帝,对方也不曾因此而责怪过他,自己原先也一直以为,对方的不责怪不过问是因为愧对母妃。
月色破云而出,凄冷的光映着燕昱有些恍然的面上。
此时的燕昱略略垂着眼,月光穿过密密的睫毛,在他瘦削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扇形的y-in影。
姚凌云一字一字再道:“是殿下您先入为主。”
燕昱闻言抬眸直直地看向姚凌云。
“所以寻认为,父亲的模样究竟如何,这取决于为人子自己的心中究竟如何作想,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模样,这不是为人父所能选择的。”姚凌云慢慢说着,“殿下当然可以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但这其中的缘由,寻希望殿下深思。”
燕昱注视着姚凌云,脸色如纸一般苍白,神情冷漠的惊人,一双眼,明亮,淬利的仿佛月光倒映在冰冷的刀刃之上,看得人内心一阵发寒。
姚凌云见之,不由收了话音。
一个总是能够冷静的人一旦丧失了冷静,他会变得如何?
该说的能说的,他都说了,其余的不是他所能置喙的。
“二弟。”一直没有说话的燕辰,突然出口唤了一声。
燕昱寻声侧目看去。
“离开皇城吧。”燕辰近乎叹息说道,“去江南,别再回来了。”
燕昱一愣,随即他笑了,缓缓地笑出了声:“我若不走,你会杀我?”
“你若不走。”燕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低沉沙哑,眼微合,在双目的一睁一闭间,燕辰的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疲惫,卡在他喉间的那口气终于还是吐了出来,这口气叹得极短,短得几乎让人听不见,“那我便无法留下阿钦了。”
夜中月,月下风,吹拂着一树繁花,长廊外头,火红的石榴花噗通一声落进了池塘里面,燕昱猛然抬头,燕辰笔直地站在那里,光影错落,异常寂寥。
燕昱的眼冷得像冰,出口声音却比他的眼神更加的冷。
“你在威胁我?”
燕辰转首,与他对视:“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