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
祈福拜谒之地。
南方冬日水患在满朝文武的共同努力下,总算顺利告一段落,灾款物资也已陆续运出,而今只待灾区重建,钦差归来。
腊月初八,大皇子燕辰携文武百官来到护国寺,为灾区民众祈福请愿。
从护国寺大殿通往后院有一条很长的台阶,阶上的雪泛着薄薄的光,姚凌云悠然地行走在青松掩映的林荫道上,一路上偶遇了不少正做着早课的僧侣们,一一微笑颔首以对。
走过阶梯,跨过大门,随着姚凌云逐步踏入后堂,檀香的味道盈盈绕于鼻。
“天降水祸,此乃天灾,天降灾劫本就难以防范,仅凭人力是无法预测自然灾害的,人为决策,只要做到止损,便是最好,对于灾祸,事后的弥补方针,方能真正体现出一个人的能为天性,此次灾害殿下已竭尽全力,实在无需过分自责。”
偏殿的一间禅房内,燕辰正与一大师交谈。
踏入此间的姚凌云正站在门边朝里看,他的正面是一扇大开着的窗户,窗外是清辉湖,枯荷满池,水廊回转,别有情趣,若到了夏天,湖面上,必然是荷花遍植的人间绝景。
燕辰察觉到姚凌云的到来,只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含笑道:“多谢大师宽慰。”
面目姣好的和尚冲姚凌云点了点头示意,再闻燕辰之言,又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徐不疾道:“螳臂虽千,焉能挡车?人力总有穷尽时,又岂能与天地自然比拟。”
燕辰一怔,心情陡然一亮,仿佛连下了几个月雨的心空,终于在这一会儿拨云见日,温暖的橘红色阳光霎时洒满心田,
“闻大师一言,辰茅塞顿开。”
和尚神不变,声不变,用着一如既往的温吞声线继续说道:“只因殿下着相了,贫僧乃是出家之人,闲云野鹤惯了,身在局外也便看的更清楚一些。”
“无禅大师乐观知命透古通今,却隐于护国寺中,从不现身传道,度化世人,可惜了。”姚凌云面含着笑意,抬步走进,颇有些遗憾地叹息了声。
无禅和尚闻言轻笑,眉眼弯垂,恬静端庄。
“寻公子何以认为避世就是看破?贫僧只是因为心中尚有难解之结,偶感自己心中所想与这世间常理相悖,故而不想出去见人罢了。”
“哦?”姚凌云与燕辰对视一眼,二人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姚凌云转回视线,认真道,“不知大师此念何来?不妨一说,我们二人也许可以相助。”
无禅和尚双手合十,口念佛号。
“这是属于贫僧自己的劫数,是劫不可避,二位的心意,贫僧谢过。”
各人有各人的苦恼,这是佛家歇语,对方不说,姚凌云也强求,只笑了笑,说:“隐于世外,却遍看红尘,大师的境界我等望尘莫及。”
无禅摇头:“公子谬赞了。”
姚凌云同样摇头:“是劫不可避,是缘亦逃不了,而究竟是缘是劫端看观者如何做想,大师亦同。”
他说话的声音不低沉,却也不清亮,如氤氲的水雾一般,缭绕在听者的心间。
无禅闻之轻笑,说道:“寻公子的境界才是真正的超凡。”
姚凌云不置可否。
燕辰见状,倾身站起:“那我们便不打扰大师礼佛了,告辞。”
无禅起身合十相送:“二位请。”
山间昨夜又落了薄薄一层新雪,行于其间,细细的风一拂,落雪窸窣,止不住的冷香沁心入鼻。
“昨日,我在玲珑街上遇见了四皇子。”
山寺晨钟乍起,随之荡漾而起的声波,引得落雪纷飞,卷起枝头乱颤,远远望去,恍如花影零乱,芳菲正盛,分明是寒冬腊月却恰似人间四月天一般。
庄严的钟声自东方钟台处回荡开来,而后慢悠悠地遍及整个护国寺,西南北三方相继鸣钟迎合。阵阵晨钟,孜孜不倦地鸣响着,似是要唤醒整座都无相山。
礼佛完毕的姚凌云和燕辰信步而走。
山道幽折,一路分枝拂叶,虽是清冷,却也雅致。
燕辰闻言,挑了挑眉,重复问道:“阿煦?”
姚凌云点了点头,复又“嗯”了一声,他向来怕冷,此刻他全身上上下下都缩在厚实的毛绒披风里面了,行走时略略慢了燕辰几步,跟在他的身后,让他为自己挡风。
燕辰顿步回身,便看到身后闲极无聊,正一步一步,仔仔细细地踩着他踏过的脚印前行的姚凌云,一个没刹住直接撞了上来,因为冲劲,姚凌云退后了两步,雪地上,本仅有一人走过的痕迹顿时被打乱了。
看着自己多踏出的这几步,姚凌云颇有些可惜地扬了扬眉。
燕辰摇头笑笑,问了一句:“没起争执吗?”
姚凌云很是不满的看了燕辰一眼,出言抱怨:“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燕辰抬手为他整了整衣衫,而后牵起他置于身侧的手,二人并肩,再度向前走去。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姚凌云任他牵着,步履踏过并不厚实的雪地,在身后留下一个个浅浅脚印。
“哦?那你不妨说说看啊。”
护国寺的梅林就在前方不远,细细的风一拂过,寒梅冷香随风迎面而来。
“你这人啊,长着一副聪明脸,但实际上挺笨的,天冷了也不知道加衣,总要人提醒才行。看着大度,但其实异常的小心眼,谁若得罪了你,你便记他好久好久。”燕煦边走边侧目看着姚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