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策略一沉思,颔首称是。
燕骁注视着池中群鲤追逐游斗,眼中浮起一层浅薄的冷意,扬手抛下最后一团饵食,任由群鱼争夺,再道:“吩咐下去,就说近日天象多变,本王偶感不适,即日起宁王府闭门谢客,再替本王上一道告假的折子。”
“王爷不可,流言之事,事涉王爷,卑职以为当此之时王爷当照常上下朝,南边之事卑职会为王爷解决。”
燕骁:“那是本王的过去,就该由本王亲自终结,总是交托他人,一味躲避过去,只会让纠缠不断延续,那不是本王的风格,再者当年之事,本王自认问心无愧。”
“王爷请三思。”冷云策皱眉劝诫,“王爷的意思卑职明白,但王爷戎马半生,惯与干戈为伍,虽不惧任何挑战,可口诛笔伐,终归与军队正面交锋不同,两军交战,虽然也有兵法诡道之说,却仍是不及人心难防。”
宁王闻言沉思。
见宁王沉默不语,冷云策继续道:“二殿下人在江南,此事却迟迟未曾传进皇城,最后还是三公主归来带回了这消息,火烧的很快,就怕隔岸观火者,提油救火。”
燕骁冷笑一声,“明目张胆的行为背后,最有可能的两种选项,一者慷慨赴义,二者机心算计,本王倒要看看是谁如此不惜命。”
“王爷。”冷云策还想再劝。
“不必多说。”燕骁直接抬手打断。
他姚孟轩都敢前往面对,那本王有何不敢?
☆、再遇行风
新历20年是动荡的一年,也注定这一年的元宵,阖家难以团圆。
阳春三月,正是江南花繁遍地的好时节。
垂柳迎江,千帆竟过,如诗如画。
自钱塘江一路南下,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俱被那绚丽的百花染上淡淡的红妆。
天下的春天,最美,美不过江南。
气候温润,景色宜人,桃花开遍河堤两岸,柳絮随风飞舞在甘甜的空气之中,江南妩媚而又可人的风韵就这样撩拨着每一个路经行人的心弦。
而姚凌云几人便是再这样的季节里,到达地处江南的南平郡的。
暖风吹得游人醉,这一派繁华不改的气象,哪里还看出就在这几个月前,这地界里还收留了一大波由湖广而来避难的灾民?
如今在二皇子燕昱的努力下,灾民皆已回转故乡,重建家园。
湖广地界接壤南平郡的西北面,该地,眼下正处于灾后重建之时,可谓一团乱,可无论外面再怎么乱成一锅粥,江南却总还是保持着那份让人嫉妒不已的宁静。
人声鼎沸处,隐隐可见酒旗飘摇。
随着微风轻扬,温柔婉转的歌声从高楼上飘飘荡荡而下,并着走过行人的欢笑声,传进游人的耳朵里。
歌声来自明水阁。
明水阁,地处江南湖广交界,是南平郡内最大的酒楼。四通八达,来来往往的行人只要来到南平,就基本都会去明水阁坐上一坐。
在这歇歇脚,沏一壶新茶,看一看这十里江南,听一听这吴侬软语。
明水阁倚水而建,阁楼内的座椅,一色全青,配合着宫灯栗墙,倒映出一派清新淡雅的江南风情。
内众人所谈论的话题,却与清新淡雅全无关联,慷慨激昂,文字激扬,俱是神鬼之说。
“诶,你们听说没,那地方又出怪事了!”
“嗯?莫不是又有人失踪了?可我记得那地界已经被官府查封了啊,说是已经上报朝廷,在事情还没查证清楚之前,禁止闲杂人等出入。”
“可不是嘛,但总有些人啊,他不守规矩啊,沈家那个小少爷,就仗着自己轻功好,偷溜进去了,说是要将那些个装神弄鬼的人给揪出来。”
“沈家?你说的莫不是蜀中的那个沈家?就是应大殿下邀请特地前来看诊的那个沈家?”
“可不就是他们。”
“说来也是奇怪。”其中一人,放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这事在南平已经传了有一阵子了,可除了南平郡府动作频频以外,就没见其他府衙出过面,就是朝廷也没有任何表示,那二皇子,人不是就在湖广督府里呆着吗,关乎皇帝陛下声誉,这么大的事,都不见他出来说几句话,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最近那传言的内容都是真的?”
“不会吧?那可是二十万条人命,谁能下得去手啊?”
“啧,就说你没见过世面,二十万算什么?都是行军打战的人,别说二十万,两百万都不一定下不了手。”
“不至于吧?”
……
明水阁二层,一靠窗的雅阁内。
顶好的位置。
朝里,可看清阁内人生百态,细闻红尘低语声;朝外,可浏览这烟波江南,静听风雨稀疏声。
眼下虽不见烟雨,但窗外矗立着一颗亭亭如盖的大榕树,风一吹,光影错落,沙沙有声,比之雨声尤胜三分。
“看来民心已经有所偏向了,不知寻公子打算如何作为?”
阁内一木桌上,一人执杯,含笑问道。
姚凌云侧目看他一眼,并不回答,而是将问题反向丢出:“依彦兄你看呢?”
“彦某一介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对于此种鬼神之说,自然不敢有任何看法。”彦清轻叹,脸上带着种很是矜持的笑容,转头看向桌上的另一个人。
姚凌云亦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去,同样轻叹了声,无奈道:“寻亦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