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了?”樊蓠感觉他那双深邃的眼里蕴藏的伤心比自己多得多。
“没什么。”自己大哥可能在亲爹昏迷这件事里头有所贡献这种事怎么跟别人说?
“我知道你在乎他们,”樊蓠以为他是舍不得方小帆那些属下,“你带他们冒险下墓闯那一遭,也算是帮他们闯出名堂来了,以后没人敢再忽视他们。”他们运气很好,墓室壁画后的密室内没有特别复杂的机关,一行人进去搜了一圈受了点伤便将蛊虫带出来了,方小帆他们也因此成了此役的英雄。“等这边战事结束了,他们可能会衣锦还乡,可能会荣升留守,有的可能不幸战死,有的可能就是包裹好残肢断臂小心地度过余生。但无论怎样,你对得起他们了,我想他们一定不后悔跟过你这样的长官。”
段择看着她温和如水的漂亮双眸,一瞬间心神飘荡,但那飘着的情绪他还来不及抓在手中,便感觉似乎有一把火将其燃烧殆尽了。他一时怔住,直到樊蓠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才回过神来,“你除了画画,也写过话本子吧?”说话都一套一套的,还句式整齐。
樊蓠恨恨地转身就走,她绞尽脑汁是在安慰谁啊!
“驾——青皮,怎么回事这么慢,走不动了?离开战场就懈怠了啊。”
“行啦,”樊蓠掀开布帘从车厢探出头来,露出一张粗糙平凡的农家女的朴实脸庞,“人家堂堂战马被你拴起来拉车,够委屈的。青皮,我们不急,你按照你的心意来啊,不赶时间。”
段择悻悻:“好,青皮,听你姑奶奶的。”
樊蓠躺回车厢,猪皮面具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们这是在向北方走,这一路都是她曾经和老卫、小舞一起走过的。近乡情怯,距离女神山下越来越近了,她握紧了老卫残缺的身份牌。卫河,这是老卫的名字,在军中花名册上找到的,他是神城人,神城就在女神山下不远,她要去那里将他的抚恤交给他的弟弟。
两人一马缓慢到达神城的时候,之前接到军令的陆念远早就疾驰而归了,他又恢复了往日在北方军中的荒唐作风,樊蓠和段择在仙香楼看到他的时候他又是一个醉鬼。找这家出名的酒楼基本不需要费力,樊蓠就是想来这里尝尝毛小舞曾经夸耀过的手艺,老板听她说小舞参了军而且已经身死很是感慨,“小舞一般是夏季我这里生意最好的时候才过来唱,戏子如浮萍啊,咱也不能说人家什么,真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志气啊!”樊蓠想找毛小舞曾经用过的东西留个念想,老板便带他们去了给毛小舞准备的房间:“又快到夏天了,我本想着他该过来的,他是名角儿,专门给了他一间屋。”就在这时候陆念远出现了,醉醺醺地跟老板说这房间他包下,樊蓠差点想捶死他,非得跟她抢是吧!
段择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旦角儿的屋子,不过物件都更华丽些,蛮符合毛小舞那个人的作风。他拿了个小木匣给陆念远,这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只是个空盒子才摆手作罢,于是段择终于能把它带出去交差。
“太霸道了!太奇怪了!”气冲冲等在外面的樊蓠只得接了小匣子,“简直莫名其妙!”那人到底怎么个意思啊?
“别气了,他能帮着找到老卫当初登记的住址呢。”
按照陆念远给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老卫家,普普通通的两间民房,和周围的人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不同之处在于,家中只有一十四、五岁的细弱少年。樊蓠颤抖地将老卫的身份牌交给卫涛,说起老卫的死的时候她几乎整个人都在打哆嗦,她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孩子在幼年失去双亲之后如今又要如何接受唯一兄长的离世,如果她当初没有同意老卫冲进火场的话,如果,如果……
然而少年听完经过之后并没有大吵大闹,甚至没有憎恨地瞪她,只是很平静地接过军中发给阵亡将士的抚恤碎银,小声地说了句:“他早就说过,这次去就是死战,所以不让我去。”
樊蓠想起了老卫曾经醉酒时吐露的真心话,忍不住又向他复述了一遍。“所以,也许你该听你大哥的话……”想到佟山早晚要被夏泷他们拿来开刀,那老匹夫又不是乖乖认命的人,到时候不知又要殃及多少池鱼?“你不用想着学你大哥,为国征战的好事,他做过了,足够了。”
院子里的段择见人出来了赶紧迎上去,“他没打你吧?”
“说什么呢?”
“我小人之心了。”
两人走出破旧的院门,樊蓠依旧神色郁郁,段择揉了揉她如今小村姑似的朴实发髻,轻轻道:“我送你回家,去开心的地方。”
樊蓠给沈戒他们寄信说明了情况,两人带着青皮踏上了南下的路。
晃晃悠悠走了近两个月,到达南方川贵地区的时候又是一个夏天。原来离开已经近一年了,重回到这青葱暖热的地带竟也有一丝回家的亲切,是的,回家,樊蓠温和地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他说这是回家。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