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安即使在醉中,潜意识里也不愿意承认。
巩固他的位置——他是父皇的嫡长子,难道不是生来就该做太子?天定的储君之位,为什么需要巩固?
杨侍郎还欲再劝,却见清雅娇柔的太子妃对他摇了摇头。
他会意,硬生生忍住。
谢晏安喝的烂醉,站不起身。林卿卿打发他睡下,亲自将杨侍郎送出去:“大人,殿下一定知晓您的心意,只是此时他刚受斥责,一时听不进去也是有的,您别在意。”
杨侍郎叹口气:“娘娘说的是。只是,只是臣心中实在着急……”
“那也急不得。”太子妃的声音轻柔而笃定,“如果您想让殿下听进去,那就急不得。”
杨侍郎凝视她一会儿。
眼前的少女面容秀美,纤腰笔挺,周身清雅难言。
关于这位太子妃的为人,她曾经怎样劝诫太子上进又被怎样对待,他也略有耳闻。
“大人放心,待殿下酒醒后,我会以您所言,再劝劝他的。”
“……是。”杨侍郎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深深弯下腰:“一切都有劳太子妃娘娘了。”
他离开东宫,又尝试与大公主联系。
但说来奇怪。把守公主府的禁军一向不是铁板一块,此次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硬是连张字纸都递不进去,当然大公主也休想递出来。
所谓太党,其实一向是大公主在暗中管束,此时群龙无首,一时大乱起来。杨侍郎简直焦头烂额,抽不出空来再去关照谢晏安的情绪,只好暗自指望那位与他志趣相同的太子妃。
杨侍郎几乎每天都忙的没时间闭眼。好在酷暑已过,皇帝每隔五年便会在秋高气爽之时南下巡视,依例总是太子伴驾——他欣慰又辛酸地想,太子殿下别的不行,吃喝玩乐还是颇有一套的。或许离开京城,看看南方风物,再加上太子一路上逗趣解闷,皇帝能龙颜大悦,父子君臣二人之间的气氛也就能缓和下来了。
他满怀期望地等待着,直至等来一个让他目呲欲裂的消息:皇帝定下了南巡的日子,但伴驾的不是谢晏安,而是三王爷谢晏成!
当头一棒。
“殿下!”他跪在门前大声疾呼,“殿下,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夺走您的一切吗殿下!殿下,您将来如何去见大公——唔!”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出来的却是面无表情的林卿卿。
她吩咐人捂住杨侍郎的嘴,对着对方愤怒而不可置信的目光,低声快速道:“大人,你想害死殿下么?这是什么地方,你如何能说这样的话?”
被拖开一段距离,杨侍郎终于能开口,愤怒得忘了礼数:“你答应过我的!”
“当然。”林卿卿凄楚道,慢慢挽起自己衣袖。
杨侍郎忘记了男女大防,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失去声音。
雪白纤细的手腕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痕,边缘已经慢慢变紫。
“还有……更多。”太子妃的声音绵软得让人心碎。
她作势要将衣袖挽得更高,杨侍郎慌忙阻止。
心如死灰离开东宫时,虽然心知自己的政|治前途已经毫无指望,他还是忍不住为那位气质清贵的太子妃惋惜:
那样娇美聪慧的一位佳人啊……
只可惜,所托非人。
*
“他走了?”
林卿卿回到房中,阴暗角落里传来死气沉沉的声音。
如果杨侍郎看到谢晏安如今的样子,只怕会惊叫出声。
曾经美姿容、好华服的当朝太子,现在整日瘫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形容枯槁,烂醉如泥。
苍白,颓废,毫无生气。
“嗯。”林卿卿柔声,像是怕惊扰了他,“殿下可要休息?”
“不……不休息。”谢晏安怔怔地。
他没有疯,也没有傻。方才男人在外面声嘶力竭喊出的话,他都听到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前二十余年放纵恣肆的人生背后,长姐为他承担了多少。
他知道现在是他站出来的时候了,可是他做不到。
“那么,可要于奉仪前来伺候?”林卿卿语气平静,“卿卿记得,殿下最爱看她跳舞,说是可解烦忧。”
谢晏安无可无不可。
“那便传。”林卿卿叫人在院中铺开密花织锦的绒毯,传来曾经试图争宠、却总是败在徐良媛手下的于奉仪。
于奉仪当然不敢不从,换上舞衣,翩然起舞。
谢晏安看着看着,大笑起来。
笑声在东宫高墙之内回荡,他的眼角却慢慢地落下一滴泪。
一直留意的于奉仪当然看到,心中一惊,脚步便乱了,踩中自己长长的水袖摔倒在地。
谢晏安刚要伸手去扶,于奉仪已经慌忙跪下,低着头不敢看他,一叠声地求他饶恕。
谢晏安顿了一下,随即狂怒。
他站起身,发疯似的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