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的母亲,她轻轻松开了手,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种臭虫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就算在上辈子她不是也替自己报了仇么,更何况是现在。只要姓莫的还敢打她的主意,她就能叫他生不如死。
“妈,说三姐的事呢!你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陆明夷拉着母亲的袖子,不依地摇晃着。天真的笑容下,掩盖着一抹寒芒。
陆太太疼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那发丝又浓又密,似上好的黑绸子。不管是梳髻还是戴凤冠,想必都是极好看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办完三丫头的事,自然就轮到你。”
还没等陆明夷作出什么娇羞的表示,金香提着一串纸包点心走了进来:“太太,卫先生到了,我请他在客厅稍坐。这些蟹壳黄酥饼,是他孝敬老爷太太的。”
虽然订婚已经好几年了,但毕竟没有正式结婚,金香这些下人还是没改口叫姑爷,只是称一声先生。
“知道了,”陆太太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深紫色丝绒旗袍,忍不住又对明夷念叨了一句:“也难怪二姨太不满意,我们这样人家,谁见过未来姑爷上门是拎着散装点心的。看这情形,不光是三丫头的嫁妆,恐怕连聘礼都得由我们代办了。老爷不知看上了姓卫的哪一点,太也不靠谱!”
错啦错啦,陆明夷只恨没法子告诉母亲。如果算上她那个无缘的二姐夫在内,陆家三个女婿中最靠谱的恰恰是这位卫姑爷。
那头陆太太正在客厅接待新姑爷,这头的准新娘却是披头散发,气势汹汹地一路把亲姊给推出了门外。不仅动手,还外加动口:“陆宜人,你是不是我亲姐姐?妈尚且站在我这头,你倒先劝我认命,凭什么呀!你要觉得那个穷教书的好,你自己去嫁呀!”
陆宜人本就口拙些,又被妹妹这样冤枉,急得眼圈都红了:“这是大事,哪里容得你胡闹,要是父亲知道了……”
“就因为是终身大事,才不能任人摆布。”陆佳人才不管这许多,叉着腰抢白道:“我今天把话摆在这里,若是不退婚,我宁可去死!”
说罢,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站在楼梯口的陆明夷眨了眨眼睛,陆三小姐姐这回的决心还挺大的么,都闹得要以死明志了。
陆宜人叫亲妹妹吃了一鼻子灰,本就够尴尬了。等一转头发现小妹也在,真是五味杂陈,要笑又笑不出来,整张脸都有些僵:“三妹正在气头上,你别与她计较!”
这火又不是冲着她而发,陆明夷自然没什么可计较的。再者说,一个人非要作死,旁人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的。
就像陆佳人吧,上辈子虽然没悔婚,嫁给卫明夫后花样也没少出。成天出去跳舞打牌不算,甚至还抽上了大烟。就算这样,卫明夫也一直待她很好。除了薪水尽数上交,从不沾花惹草,陆家败落后还把二姨太接过去与他们同住。
可惜她的好三姐不领情呵,硬生生把自己给作死了……
陆明夷拿着把大鬃梳对着镜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边回忆起前世得到陆佳人死讯的那个冬日。
在勉强过了三年安稳日子后,陆佳人终于在百乐门搭上一个豪门公子。她毅然而迅速地同丈夫离了婚,住进了霞飞路的小公馆。可谁料那阔少长得仪表堂堂,却有一爱好,喝醉酒后就打妻骂妾。陆佳人怀着六个月的身孕,硬挨了他一记窝心脚,据说是生生疼死在了产床上。
那时陆宜人已经被几个堂叔伯嫁给了一个日本老头做续弦,渺无音讯;而自己则躲在群玉坊苟延残喘。
陆明夷还记得那个冬天特别冷,连着下了三天的雪。她偶尔翻《晶报》,发现了仁爱医院登的告示:兹有陆姓女子日前于我院过世,望其亲友速来办理手续为盼。下面还附着一张小像,虽然面孔已经浮肿模糊,但陆明夷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久别的三姐。
谁能想到呢,当年曾上过杂志封面的陆家三小姐,手执玫瑰的摩登女郎,竟会落得这么个惨淡下场。
大约是物伤其类吧,红蔷听说这事后竭力劝她去医院看看。不仅慷慨出借了自己的玄狐大毛氅,还替她雇了辆黄包车。
一下车,她就看见了卫明夫。几年不见,这位前姐夫额角多了些皱纹,戴着金丝边眼镜,仍是不理世事的学者模样。一身泛白的藏青长衫,浆洗得很干净。
她尾随他一路到太平间,看见他抚摸着陆佳人冰冷的脸孔低声道:“别怕,我带你去见你妈!”
陆佳人最后被葬在了安亭,就在生母身边。亏得二姨太死得早,没亲眼看见女儿受罪,对她来说真是桩幸事。陆明夷打听到卫明夫为了买这块坟地,预支了整三年的薪水。
多么讽刺,活着时她从不认为他够资格做自己的丈夫,只想着逃离。但最终,替她收尸的人只有他……
她就这么边梳边想,直到细雨端了一个汤盅进来还没梳完。“四小姐,这是太太特意嘱咐给你炖的枸杞淮山炖羊肉,这个天气喝最好了。”
“都快吃午饭了,先搁着吧!”陆明夷不太喜欢羊肉,立刻找了个借口打入冷宫。
细雨也是个鬼灵精,摆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可太太和卫先生还没谈完呢,午饭怕是要晚一刻钟再开了,要不然趁热先喝了呗?”
“有什么好谈的呢!”陆明夷刻意忽略了关于羊肉汤的话题,随手把梳了半天的头发绑了个马尾,耸了耸肩膀:“陆佳人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