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京城格外热闹。
京城颜家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不久前长子颜正卿归来,他在南边政绩斐然,得了圣上的丰厚赏赐。这本该是喜事,等颜正卿回到家,发现本该在夏天就该去接回的女儿,至今都还不见踪影。
找去接人的人一问,对方阴阳怪气地说:“你女儿不稀罕回来。”
颜正卿追根问底,才知道他们嫌夏天酷热,根本没有动身。到深秋天气凉了,他们才不慢不紧地去通州。一路走走停停,好吃好住,等到了通州那边已是冬天,又碰上沈大郎高升,自然是接不到人的。
不仅接不到人,还让沈家人觉得颜家是知道沈大郎高升后才去接人的,根本没给他们好脸色看。
回来之后这些人心中不忿,直说颜舜华野蛮无礼,像极了她母亲。
颜老夫人也就歇了再派人去接的心思。
她可不想接个这样的孙女回来碍自己眼。
颜正卿听完了,一语不发地出了家门。圣上的赏赐到了,颜家上下都出来领旨,独独不见他,几番找寻之后才知道颜正卿竟独自骑着马北上,往通州的方向走了。
传旨太监等来这样的消息,冷笑一声,拂袖而去。颜老太爷去世之后由颜老夫人掌家,颜家的日子是越过越糊涂了。如今圣上对沈家可是厚爱至极,颜家不仅不想想如何修复这宠关系,竟还摆着世家大族的架子!沈家那边显然硬气得很,若这颜正卿不亲自去,怕连父女之情都要断了。
传旨太监走了,封赏的旨意也没留下。
颜家人脸色发青。
什么时候开始,连个内侍也敢朝他们甩脸色了?
颜老夫人捏紧手中的绣帕。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
她熬了这么多年,斗下了那么多妾室和庶子庶女,那老不死也死了,她终于可以随意拿捏家中所有人。为什么最应该听她的儿子却不听她的话,非要娶个掌厨的女儿,那女人死了还不肯续弦?现在还为那女人生下的贱种给她难堪,连圣上的旨意都不接就走!
接吧接吧,接回来吧。他总不能一直呆在京城,等他去任地了,那贱种还不是由着她揉扁搓圆。
颜老夫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二房、三房的人看了,对视一眼,都默契地不说话。以前有老大媳妇在,颜老夫人对她们还不错;后来老大媳妇不在了,颜老夫人开始看她们不顺眼了,经常变着法儿为难。
她们苦不堪言,回娘家说起这些,总算知晓其中原委:原来颜老夫人是颜老太爷的表妹,出身寒微,少时寄住在颜老太爷家,竟与颜老太爷私相授受,怀了颜正卿这个儿子。结果颜老太爷母亲以“此女品行不堪”为由,为颜老太爷另娶了新妇,等颜老夫人肚子都显怀了,才勉强将她抬为妾室。
颜老夫人熬了十年,熬到了颜老太爷母亲和颜老太爷正室病逝,凭借少时的情分扶正,自此之后便事事都爱摆架子、论气派,生怕旁人不知她是当家主母。
因为自己出身不好,所以儿子要娶出身不好的沈宝珍时她气得差点当场晕厥过去。如今沈宝珍不在了,她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颜舜华这个孙女。在沈家人将颜舜华接走之后,她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其实,不把人接回来也许更好一点。二房、三房的人都在心里暗暗想道。
沈家如今要起来了,沈家人又宠着颜舜华,比回来要好多了。
颜老夫人心情不好,也懒得和二房、三房的人说话,摆摆手让她们回去。
二房媳妇身怀六甲,年后就要生产了,小院里的人都忙着备产,比她这正经孕妇还紧张。她揉了揉肚子。丈夫不是颜老夫人所生,颜老夫人虽看她们二房不顺眼,但反倒不怎么管他们,大多时候都是眼不见为干净,把她们打发得远远的。比起大房那边,二房的日子可要舒坦得多。
二房媳妇正想着,颜二老爷就回来了。他也刚到京城,听到家中的变故急匆匆往回赶,见妻子神色轻松,也松了口气,叫仆从将捧着的东西都放进库房里。
二房媳妇亲自替他倒了杯茶:“怎么买这么多?”
颜二老爷说:“不是我买的,是大哥买的。还有一些是晚晚送来的,”他生性疏朗,对上一辈的事不甚在意,与颜正卿向来亲厚。他很心疼颜正卿有那么个母亲,更心疼独自寄住在沈家的小侄女,在外头见到什么好东西都会遣人送一份去通州那边。颜二老爷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晚晚记着你呢。你瞧,她都会写字了,还写得这般好。我要是大哥,哪里舍得放她一个人住在外祖家!”
二房媳妇叹息:“大哥也是没办法。”就算他们这边有心相帮,也不可能时刻照应着。
二房媳妇展开信看起来。颜舜华没送什么贵重东西,只把一些通州特有的药材都攒了一份,托镖局连着信送到京城。有滋补的,有止血的,有调理的,说是问过许多大夫,都是产后可以吃的。信上的字迹还有点稚嫩,但写得很流畅,大意是“记得小时候婶娘抱过我,我以后也想抱抱小堂弟”,又天真又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