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飞到地面上,落在景晗手中。
小型无人机的子弹上限是六百发,再多就飞不起来,所以景晗还要承担着更危险的任务——跟随无人机在前线换弹匣。
换弹匣的空隙里,谢棋百无聊赖,干脆抢过杨奕的遥控,一边玩射击一边聊天:“你们说,智能化泛滥后,稍微有点实力的国家,都安了‘天眼’系统来预防城市犯罪,现在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在“天眼”的监控下,他们的行踪暴露得一览无余。融寒看着监控屏上一团团骤亮的火光,有个想法脱口而出:“看起来是交给电脑管理,实际上……周围的世界更森严了。”
遍布全球每个角落的“天眼”,防止了人类社会一切叛乱、反.政府的可能。
人们的引擎搜索记录被存入云档案,从信息来源的渠道,就可以知道此人的知识水平。
纸质书逐渐被可以修改的电子书所取代,哪怕书签都会被数据化,被人一清二楚。
喜好与思想,这些内心最隐秘的自由,不再只属于个人。
在这样的时代中,规则、制度、等级被电脑管理得更加森严,人们无法改变也无力反抗。
这一切只要想想,就会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恐怖。融寒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是象征着命运的掌纹,人的命运是不是也被数据化了?世界是不是一个大型的数据系统?
可是……为什么,之前的二十年,从来没有去想过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呢?还是说……其实潜意识里都是知道的,但为了抑制内心深处对此的焦虑,人们努力忽视这些危机,以逃避痛苦。
于是就可以享受人工智能带来的生活便利和物质丰裕,沉浸在被管控和限制的精神娱乐中,麻痹着自己。
而当习惯了用自我压抑来对抗焦虑,生活中的每个角落,就被麻木的平静充斥了。
就像她从前的人生。
“……稀里糊涂地活着,真是一件幸事。”谭薇近乎自言自语:“因为最可怕的,就是看见本质却无能为力。所以清醒的人最容易绝望。”
声音很低,融寒没有听清,转头询问。谭薇对上她的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她手里的动作逐渐停了,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很……后悔。”
“母亲自杀后,我曾经怨恨过他……有一段时间,对他很冷淡,甚至说过伤人的话。”
“我记得。”融寒的心沉下去。
大概是在顾念去世的同年,谭可贞的妻子卓妍也自杀了,死于他们结婚二十周年。
小时候,融寒会经常去她家玩,谭太太会做甜甜的樱桃酱,她的桌子上永远放着一串佛珠,她喜欢在阳台上养植物。至今融寒也想不通,为什么身为生物学博士的她,最后却成为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佛家说自杀的人会堕入地狱,那到底会是怎样的痛苦,才让她宁愿抛弃信仰也要求得生命的解脱?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他,也不堪重负了吧。”谭薇的肩膀松了下去,好像也因回忆不堪重负。
“直到有一天早晨,我起床后,看见他半夜喝醉了睡在沙发上。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疲惫,就那一刻,忽然无比深刻地发现……他老了。”
“我忽然再没法生他的气。我坐在他身边,只想安慰他,说了很多心里话,然后,他……他忽然就哭了。”
谭薇闭上眼睛,回忆那个宁静的早晨,谭可贞抬起头,眼泪从脸颊划过的一幕。
他哭得就好像一个很多年的不归者,终于在迷失了多年的风雪中找到一处温暖的归宿。
“那样的话,谭叔叔不会再有遗憾的。”融寒问:“你对他说了什么?”
窗前的风铃转动,谭薇没有回答。
她盯着茶几的一角页被风轻轻吹动,就好像生与死只是这样,充满诗意地、淡淡地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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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棋赶在下午之前,把通往亚太研究院路上的“天眼”全都损毁一空,和杨奕击掌欢呼。武器和□□被搬到了车上,楼下停着改装好的越野车和一辆卡车,陆笑坐在车顶上,对他们喊话。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希冀着无垠的希望。
“该出发了!”
杨奕在楼梯上磨磨蹭蹭地走,把融寒堵在了后面。她半开玩笑道:“你是射击游戏还没打过瘾吗?”
随即她看到了杨奕的脸色,有点发白,眼神涣散——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害怕了。
“平安回来啊。”谭薇将他们送到楼下,融寒从她身边经过,她声音压在喉间:“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你要好好的。”
融寒脚步轻顿,回头对她微笑。
景晗倚着车门等待,谢棋走出楼道,伸手划过干净清爽的水泥墙壁,很有些遗憾:“其实楼道里还是应该贴小广告,这样比较励志,你们猜为什么?”
景晗根本不接他的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