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里隐有怒气,只不过当着这么些主子的面,不敢出声而已。
罗绫冷笑道:“我们只当官家小姐比咱们贤惠,没想到却这般容不得人!”
叶绮笑道:“并非是我容不得人,太太赏两个通房在屋里,原是偏爱三爷和我,要我们多几个人伺候,也好受用,只是连太太和二嫂屋里还没有通房呢,我这个小儿媳妇却占着她们两个,实在不合适。这事若想兴起来,也该先从太太屋里起,我们才好上行下效!”
这回连姚氏都变了颜色,莫不是也要在她屋里塞上两个人吧!姚氏向来是个小冷猫子的脾气,立时就沉不住气道:“我可不缺人伺候,弟妹你愿意打发就赶紧把她们打发了!”
裴氏直想砸开姚氏的脑壳看看,里头是不是一堆浆糊,当初选媳妇时,原是看中了姚氏愚蠢好摆布,谁知姚氏经常蠢得让她无语。
叶绮笑生两靥,道:“当然,既是太太身边的人,就如同太太怀里的叭儿狗,我就是不喜欢了,也好歹要养两日,再扔出去,也算是看在太太屋里丫头的份上。”裴氏怀里的西洋花点子哈叭这时竟应景地“呜呜”应和几声,屋里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听“哈哈”,原来是罗绡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地笑声。
裴氏面色惨白,愣愣地坐在金丝楠木寿字连绵椅上,恨恨地瞪着叶绮。
叶绮从瑞萱堂出来,缓步走在一段铺满鹅卵石的甬道,鹅卵石缤纷多彩,紫褐,深灰,浅黄,映在红光闪耀的半个日头下面,恍若熠熠生辉的宝石,她没有立时打发了春娇和巧儿,是想听听罗慕之的意思,裴氏说,她们做通房已经好两年了,想必罗慕之对她们该有些情份吧,若是罗慕之念着旧情......叶绮扬起头来,看着远山遥岑,一带蜿蜒的碧水染绿的淡烟蓝的天穹,那么也许真的像依兰说的,她真该替自己打算了。
“夫人,您真要把春娇和巧儿打发走么?”剑兰颤颤地问叶绮。
叶绮凝望天际一抹朝霞,桂子绿,孔雀蓝,杨妃红,分外灿烂,笑道:“没有女人愿意自己屋里满园春色。”
“可她们是太太指的呀!”剑兰瑟瑟着。
琢言莞尔道:“太太指的又如何?咱们洗心居的人,从来不怕什么太太!”
裴氏大发雷霆。
碎杯裂盏之声,从瑞萱堂的梢间里清脆传出。深玫撒花猩猩毡帘里,不时迸出青白瓷片,伴着裴氏的怒气冲冲的叱骂声,如一枚枚锐利的尖针,刺进人的耳鼓。
“蠢才!我养你们有什么用?都两年了,连三爷的床边儿都没摸着,你们脑子里装得是浆糊吗?”想起姚氏的愚蠢,裴氏越骂越气,越气骂得越大声,春娇抖抖索索地垂泪求饶,巧儿还是一言不发,任由裴氏怒气滔天。
“太太别生气,是三爷看我们是太太屋里出来的,总是对我们爱答不理。”春娇本是为自己辩解的,却惹得裴氏心火直冒。
“砰——”汝窑美人觚砸碎时,养着数枝寒梅的清水点点斑斑地洒在地上,墙上,粘着零落的花瓣,残红乱飞,屋里人个个噤若寒蝉。
“你是说我连累你们了?哼!那些官老爷家里,多少继子收了继母给选的通房又宠爱得什么似的,就算三爷排斥我这个继母,可哪个男人不吃腥?说到底还是要怪你们榆木疙瘩不开窍!”裴氏叱道。
裴氏面如金纸,胸口起伏,姚氏过来打圆场,“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倒值多了呢!媳妇倒有个主意......”姚氏很怕裴氏,一向瞧着裴氏的脸色说话。
裴氏发火发累了,不耐烦道:“说!”
姚氏谄笑道:“媳妇听说,似乎有那种暖情的东西,放在茶食里......”虽然商家的妇人不比权贵家,必须谨言慎行,但毕竟是当着婆婆的面说出来,姚氏话说了一半儿,就不说了。
裴氏已经明白了,看看地下跪着的春娇和巧儿,默默地盘算起来。
不能怪她着急,她由外室扶正,旁人看着风光,可是她娘家微贱,与先夫人林氏一比,简直太寒酸了!
林氏出身蜀州林家,林家与她们罗家,延陵的程家和并州冯家齐名,林氏当年光嫁妆银子就带了上百万,这些钱,自然是留给林氏的儿女的,可是以后罗老爷的家财,却要子女们均分,那个外头来的野种罗绡,敢在罗家充正经小姐,还不是仗着林氏给她留下的丰厚嫁奁!
裴氏意难平啊!论容貌,论手腕,她哪一点比林氏差?为什么她的子女要比林氏的子女差?庆幸的是,罗羡之年轻早逝了,周氏的娘家败落,只守着个女儿过日子,终究好摆布,可是罗慕之,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的脾气,从不把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裴氏的如意算盘是,春娇和巧儿只要爬上了罗慕之的床,她就有办法让她们生出庶子来,这样一来,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还愿意嫁给罗慕之?谁知罗慕之到底与崔阁老家结了亲,现在怎么办?难道看着这对饱满滋润的小夫妻神仙般地逍遥自在?
裴氏要争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