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扬子父亲对面的是一对男孩女孩,女孩穿浅绿带条纹的运动服,脚上穿着一双有绑带的球鞋,扬子还看到女孩的左耳上有几颗银色的耳钉,头发被染成淡黄色,女孩皮肤吹弹可破,如瓷娃娃一般,整体一幅乖巧的模样,耳朵上一直插着耳机,能看到她已全身心的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当中,扬子能感受到那乐曲一定十分的动听。男孩同样是一套运动服装,他正在看一本书,看得十分专注,一幅哲人般思考的模样,阳光透过车窗照在男孩、女孩的脸上,两人身上满是金灿灿的阳光。扬子扭头看向窗外,列车正经过一个小镇,铁轨旁边是一栋栋的二层小楼,路上的行人步履从容,完全没有都市人所带有的焦躁与慌乱,铁轨上空有不知名的鸟在盘旋,有部分受到惊吓之后划一道弧线迅急远去。
扬子父亲注意到男孩所看的书是卢梭的《瓦尔登湖》,因为图书封面的图画他是非常熟悉的,那是著名的《湖上晨光》,画面上湖水澄澈,远处小岛密布,充满神秘与想象,湖边倒下的枯木横于寂静的湖面,画面站立的男子拿着浆正凝视远方,那小岛或许就是他所眷恋的吧,因为他已厌倦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他要为自己寻得一片净土,画面洗练而充满故事,扬子父亲不由得问男孩:“小伙子,你看得是《瓦尔登湖》吧?”
“是的,这真是一本不错的书”,男孩抬起头看了眼对面陌生的中年男子,对于这突兀的提问微微有些愕然,如同一只突然受到惊吓的动物,但男孩很快恢复了镇静,露出很漂亮的笑容。
“卢梭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天才”,扬子父亲近乎自言自语的说。
“说说不是呢,一个人能够撇开俗世的羁绊,在瓦尔登湖自耕自食,这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需要勇气的,况且这本书行文简炼有力,朴实自然并兼具思想性,对后世影响深远”,男孩竟有些兴奋起来,话语间对梭罗及这本书都充满了敬意,只是目光有些迷离,那里面有一些让人不易察觉的愁绪。
这时扬子父亲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惠特曼的几句诗来:
在路易斯安那我看见一株枥树在生长,
它独自屹立着,树枝上垂着苔藓,
没有任何伴侣,它在那儿长着,迸发出暗绿色的欢乐的叶子,
它的气度粗鲁,刚毅,健壮,使我联想起自己,
但我惊讶于它如何能够孤独屹立附近没有一个朋友而仍能
迸发出欢乐的树叶,因为我明知我做不到
“这不是对卢梭的最好诠释么”,扬子父亲在心理想着,男孩将目光投向窗外,列车还在行使,窗外不断的有建筑物被掠过,男孩又恢复了思考的状态,他也许正在思考卢梭吧。
“小伙子,是出来旅游的么”,扬子父亲问男孩。
“是的,我和我的女朋友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待一待,城市让我实在厌倦了”,男孩听到扬子父亲的问话时收回了投向窗外的目光略加思索了一下回答了对面男人的问题,只不过那语气里缺少了一种真诚,似乎在努力回避着什么,那话语里有一种悲伤与冷漠,缺乏年轻人应有的激情与热情,扬子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心想这还真是个有些怪异的孩子。
“为什么会对城市厌倦呢”,扬子父亲又不由得忍不住地问道。
“城市里藏着太多的虚伪,人人都戴着面具生活,,生活已经失去了本真,这一切都让人觉得生活真是索然无味的东西”,男孩说。
“小伙子,你这么说也许是片面的,生活中还是不乏真情的,面具背后也许有它的无奈,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在假面之后生活的,生活中也有许多美好的东西,我们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心存善良的人们的,难道不是么”,扬子父亲说。
“也许是我太悲观了吧,我对生活与所在世界的感受正如同我对城市的感觉一样”,男孩说。
“那你家是哪的,为什么会对城市有如此多的不满情绪呢”,扬子父亲问。
“我家是杭州的,人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这座城市在我眼中一直是灰色的,那种灰色使我感到压抑,它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它就像传染病一样,使我对每座城市都充满了恐惧感,我也许得的是城市恐惧症吧”。
“你有这样的感受,我想杭州这座城市一定发生了某些事让你对它产生了厌倦甚至是恐惧”,扬子父亲问到。
“是的,提起它我就有切肤之痛,我的父母在那座城市里从如胶似漆到劳燕分飞,我的母亲在那里积郁成疾,最终撒手人寰,你说经过这么多之后又有谁能够对这座城市充满感情呢?它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处冷冰冰、野草丛生的坟墓”,男孩说到这里眼里溢满了泪水,脸上也是一幅悲伤的表情,女孩轻拍着男孩的脊背说:“好了,不是说好了我们再不说这件事么,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总是将自己的伤疤一遍一遍的揭开,好么”,女孩的语气如同在哄一个总是沉浸在悲伤记忆里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