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操着半声不熟的京腔,一听就不是纯种的北京侃爷,金尚感觉应该是大兴、通州那一片的郊区北京人。
一个瘦长脸的高个子年轻男人说:“丫操的这什么地儿啊这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睁了大眼说瞎话不说,还明火执仗地蒙人,丫挺的耗子爷扛枪窝里横,这他妈赛土匪……”
与瘦长脸男人紧挨着的是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看样子像是专职司机,手里摆弄着一把车钥匙,就那么傻愣愣地坐着。另一个年纪稍大点的男人则点了烟,独自沉默着一口接一口地过烟瘾。
靳云鹏垂下了长长的睫毛,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小口喝着羊汤,十分悠闲的样子。金尚把大海碗往前推了推,说:“我饱了,门口转转……”靳云鹏却做了一个怪怪的表情,说:“老实坐着你的,转什么转?小心转晕了你……”
金尚感觉话中有话,只好继续喝碗里的小半碗羊汤。那半调子京腔又开始制造恶心气氛,那个摆弄车钥匙的小伙子终于开口,说:“那洛阳,整个儿就一二百五,多好的东西?看他丫那傻样儿?好像捡着了多大的漏儿……”
始终没说话的中年男人反倒像是个好人,他伸长了脖子往四周看了看,又低下头去喝汤。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喝完,说:“老板,收钱。”
老板不知忙什么去了,身材高挑的年轻老板娘一溜小跑地过来,说:“哥,吃好啦?五十八块。”
中年男人付了钱,另外两个也放下碗,说:“干脆打道回府,宁愿白跑一趟,也不冒这个险,更不生这个气,操的玩艺儿……”
这场景让金尚感觉十分新鲜,看来,靳云鹏在这个行当里头也是真刀真枪地干啊,稍有放松警惕,那就是只有上当受骗的份儿……待到三个男人出了门,靳云鹏说:“由此判断,这窑匠营,新近确实到了一批货,能听到他们谈这个,还得感谢你呀!”
我草,你感谢我什么?金尚忙问:“此话怎讲?”
“你让外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富家子弟,嗯,就是那种吃饱了撑的四处游山玩水,或者顺路喝碗羊汤的,哈哈,横看竖看,你都不像是这个行当里的人。”
金尚使劲“呸”了一口,把一口唾沫重重地吐到了门外,说:“玩你们这一行当的人,应该都是这种德性吧?你听听,没有一句话是干净的……”
靳云鹏摆摆手,说道:“你得允许别人愤怒,你得允许别人拍桌子骂娘,谁没有个生气的时候?要不是你这富家少爷的派头,他们也会提防着!”
“你妈妈的个蛋,我还富家子弟?我哪有什么派头?放屁吧你!”金尚又哼了一声,起身站到了门口去透气。靳云鹏慢慢地道:“所以,他们才没把我们两个当成竞争对手,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说这个……”
你娘的!金尚在心中暗骂道,信口雄黄的骗子吧你!他们也没说出什么机密?至于把你兴奋成这样儿?金尚说:“本来,我就不是你们这行里的人,这说明,人家的判断是对的。”
靳云鹏的眼珠子像只狐狸一样转来转去,像是心事重重,又像是早已谋划好了下一步。金尚说:“不过,这些人,心情应该挺失望,想得到的东西,大概是没得到。”
“尚哥,跟你说吧,这一行,就是这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甚至可以吃十年,靠的就是眼力和运气”。
说完,靳云鹏抬眼看看墙角的楼梯,呶了呶嘴,轻声说道:“羊汤馆的老板,应该是躲楼上去啦,他的意思,我当然明白,如果,我们对他的货有兴趣,就应该去楼上找他,要是没有这个意思,我们直接走人。”
金尚赶紧点点头,暗想,有没有兴趣,都是你的事,我又没钱买货,不存在看走眼,或者赔与赚的问题,权且看个热闹……靳云鹏打了个上楼的手势,金尚忙紧跟其后。
来到二楼,室内装饰和摆设果然讲究些,跟一楼的气氛与味道截然不同。走廊里面的地板上,沿墙角十分随意地摆放了一些看上去有年头的佛像、狮、马、图腾一类的石雕。
在一个桌椅板凳都乌黑发亮的房间门口,金尚看到了正在雕花条案上翻书的羊汤馆老板。靳云鹏说:“秦老板,你这谱,摆得不小啊,再不……”
“哎呀哎呀,老弟,这话说的,”秦老板从房间出来,说:“我不过是想查查,那书上,到底怎么说那一时期的事儿……”
“操,你还书上怎么说?”靳云鹏大笑,说:“泥妈的书上说的再好,能不能卖上好价钱,书上说了也不算嘛。”
秦老板在门口迎住靳云鹏和金尚,却没有请二人进他那个房间的意思,看了金尚一眼,又问:“靳老板,这位爷?”
靳云鹏说:“操,你什么狗眼?还这位爷?这是我在医学院的师兄,以后,也会在这一行当里发展……”
金尚笑笑,算是回应。
秦老板就向金尚伸出了手,说:“我姓秦,秦西,东西的西……”两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手,金尚竟然感觉这男人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靳云鹏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泥妈的最不是东西,你偏偏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把你的名字解读一下,应该是‘qín_shòu不如的东西’……”
秦西忙说:“我这样的小本生意,也不过是借着自家的店面,赚个茶水钱,像你们这些大老板,相互之间,明争暗斗,真真假假,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