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浩倡轻轻咳了一声,他把手中的鸟笼给了身边的侍从,跟着才迈步走了过去…只是眼看着许氏这幅模样,他着实也不知该说什么,到底不是小时候了,小时候只要拿颗糖果哄一哄就好,如今却是没什么办法了。
倒是霍令仪看着他这幅模样,难得帮他说了话:“母亲也莫怪舅舅,舅舅生性喜热闹,何况这些左右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
她这话说完便朝许浩倡端端正正得行上一礼,口中是又跟着一句:“舅舅。”
许浩倡看着半蹲在跟前的小丫头,却是实打实得吓了一跳,这个小辣椒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竟然还会帮他说话?当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他是过了好一会才把那喉间想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伺咽了回去:“你起,起来吧。”
霍令仪闻言才起了身,她重新扶着许氏,眼却朝许浩倡那处看去…眼前的男人依旧是记忆中那副纨绔样子,十年如一日,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就连她也从未想到…前世她在经历那样的事后,却是眼前这个fēng_liú纨绔的舅舅找到她和她说:“小丫头,离开燕京吧,不要为了任何人,就为了你自己,离开燕京去你想去的地方。”
那是头一回有人和她说“不要为了任何人,就为了你自己离开这儿,去你想去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大概是动过心的。
可最终她却还是拒绝了,这天下之大,可她又能去哪里?她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虽然她还活着,可也不过只是一具驱壳罢了。
何况柳予安的话犹如在耳,若她真的离开了,那许家该怎么办?空有一身勋贵之名的许家,若是不被上位者所喜,覆灭不过是一朝一夕。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霍令仪看着眼前的许浩倡心中是感谢的,而因为这一份感谢,她也愿意改变对他的看法。
等到霍令仪和许氏离开,许浩倡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还是有些未曾回过神,呐呐而道:“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
沈氏听他这话伸手拧了一把,她一双眉眼仍带着笑,口中却是嗔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外甥女的?”不过她的心中的确也有几分疑惑,今日的霍令仪实在太过不同,好在这一份不同的结果是好的。
“哎呦,疼…”
许浩倡忙转过身子看着妻子,一面是小声赔笑道,一面是从怀中取出一根金簪小心翼翼地给人戴上,口中是跟着一句:“这是我和人家作赌赢来的钱,宝祥楼中新出的款式,整个燕京也才这一枝。”
沈氏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也就柔了几分,她手抚在金簪上,问道:“好看吗?”
“好看。”
…
没几日功夫就入了八月,秋老虎的天依旧热得难耐,屋中每日用的冰仍旧是不可少的…霍令仪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支着头一面是朝那扇屏风看去,一旁的红玉低垂着眉眼握着柄团扇轻轻打着,等到那股子凉风袭了身,她才看着那道身影缓缓开了口:“怎得?柳管事成哑巴了不成?”
“我问你这帐是怎么回事,嗯?”
霍令仪的语调微微上扬,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却没有人敢真的去轻视几分。
“这帐,这帐…”
或许是要下雨的缘故,屋子里闷热的很。
屏风外头的柳管事一面拭着额头上的汗,一面是颤着声继续说道:“侧妃近来身子不爽利,所以,所以这个月就多拿了些补品。”
“哎——”
霍令仪的喉间漾出一声长叹。
她的指根稍稍蜷起敲在一旁的茶案上,一声又一声不急不缓,可在这闷热的天气里让人听着总觉得心口生出几分闷意。
她便这样一面敲着案面一面说道:“你也是家中的老人了,府中的份例该怎么安排,你是知还是不知?”等这话说完,霍令仪是稍稍停顿了一瞬才又跟着冷声一句:“你若是不知道,日后这位置怕是也不好坐了。”
柳管事原本听着那声就难耐得很,如今又听得这一句忙跪了下来,连着给人磕了好几个头,口中更是迭声说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郡主,小的知错了。”
“知道就好…”
霍令仪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跟着才又一句:“我知道你们都是林氏提拔出来的,有忠心是好事,可也该用在对的地方…朝堂上讲究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其实咱们这府里不也一样?我啊,不处置你们不是觉得手上无人可用,是觉得你们终归是咱们霍家的老人了,不少都还是看着我长大的,这才给你们留了几分情面。”
她说到这把扣在案面上的手一收,声线便又冷上了几分:“可你们若是觉得我年少可欺,明里暗里做些不知规矩的事,那我也只能收了这份情面了。”
柳管事听着里头传来的声,心下止不住又是一跳,这位郡主年纪虽小,可这份气势却是比林侧妃还要强上几分…原本他的确是念着这位郡主年少可欺,自然还有一方面是觉得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哪里比得上掌了十余年中馈的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