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那端的画面又是一阵抖,然后我看到我妈把脑袋探进来,坐到石越卿身边,拼命地冲我瞪眼睛挑眉毛。
“别没完没了,赶紧睡觉!越卿你去吃饭,一会儿都凉了。”她说着接过手机,把石越卿推向餐厅,“不是后天就见了吗?之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太兴奋。挂了吧,你赶紧睡,明天好好练琴!”
我妈难得强势了一回,我只好把一肚子问题都憋回去,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那两天,我觉得自己简直身轻如燕,整个人都恨不能飞起来。周一在我老师琴房门口等着上课的时候碰到于泽宣,连他都看出来,问我说怎么心情这么好,明天的演出不紧张吗?
被他这样一问我才意识到——
我好像都忘记紧张了。
可惜我的这种放松心态并没有能够持续到演出之前。因为是新年的第一场音乐会,当晚我们学校duke’来的人很多。
我穿了那条黑色的露背长裙,从后台望出去,只看到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舞台之上是一排排的谱架,舞台正中间的那一台九尺的施坦威钢琴的盖子被完全打开,耀眼的黄色灯光照在琴键之上,映得整台钢琴都在熠熠生辉。
我缩回脑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后台里各式各样的乐器盒子都堆在一起,我裹着那件红色的牛角扣大衣,在乐器盒子之间踱步,手上不断地翻着谱子。
乐队成员开始陆陆续续地上台去了,走过我身边的时候,都跟我说“good luck”。
我握了握手指,掌心里全是汗。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我赶忙掏出来一看,是汐凰。她说她已经到了,弹完以后有新年礼物和一个消息要告诉我,让我好好加油。
我继续低头看我的谱子。
整个乐队都已经就位,我站在候场的位置,听到大厅里的观众都渐渐安静下来。指挥是个很和蔼的老爷爷,他经过我的身边,拍拍我的肩膀,冲我眨了下眼睛。
“,一会儿见。”
音乐会的开始是一首交响小序曲,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长,接下来就是我的拉二协奏曲。我站在后台,听到前面掌声雷动,小序曲的音乐稳稳地响起来,弦乐和管乐交相呼应,低音提琴的声音醇厚温润,清晰无比地勾动了我的心弦。
神奇般的,我内心忽然就稳下来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指交握,我摸到自己手指上的那一枚银钻戒指。
他说他会在。
序曲在这时结束了,掌声哗啦啦地响起来。指挥老爷爷走下台来,揽一揽我的肩膀,问我还好吗。我笑着点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当是给他一个人弹。
这样一想,我竟觉得凭空多了几分勇气,回头跟指挥笑一笑,我提着裙角走上台去。灯光灼灼地照射在我的身上,我穿过密密麻麻的谱架,站到钢琴前面。
台下掌声雷动,我没有多看,深深一鞠躬,就坐到了琴上。
世界好像就是在那个瞬间安静下来的。
如水般的暖黄色光芒洒在黑白琴键之上,我的眼前是一片金碧辉煌。这一台九尺的施坦威钢琴是我梦寐以求的瑰宝,我身后坐着一个完整的交响乐团,他们将帮助我,把我最爱的乐曲演奏给我最爱的人。
我抬头冲指挥微微一笑,示意他我准备好了。然后我凝神静气,将手指放在了琴键之上。
第一个和弦在整个厅里回荡起来了。
我脑子里清晰又冷静,手下控制得极稳,力求将每一个音都做到极致,将我的理解都极尽所能地展现出来。
钢琴用长串的和弦将曲子的帷幕缓缓拉开,乐队的旋律进入了,是摄人心魄般的强壮和有力,弦乐的声音如潺潺流水般奔涌袭来,将我吞噬,淹没,而后全心投入。
我知道台下坐了很多人,几乎我所有的朋友和老师都来了:alex,我老师,于泽宣,j,岳溪,还有汐凰。
我也知道他一定在,虽然我还没有看到他,但是他既然答应了我,就绝不会食言。
可是那个时刻里,我脑海中没有想起任何人。旋律主题进入,我平衡着左右手的配合,曲调悠悠,百转千回地绕向高音,又蜿蜒曲折地盘桓下来。
管乐器接上我的声音,严丝合缝,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我越弹越入情,迎来第一乐章的高潮部分,手下的力道极大,每一个和弦都是那样坚定而决绝。那娓娓道来的像是一个国家的荣辱与历史,接续的是一个国家的担当与坚持。
经历,承担,坚持,而后成长。
我弹过长长的一串琶音,绕过回响的高音旋律,拨动水珠一样的阵阵声浪,推起不断加紧的强音,最后——
将第一乐章结束在激荡的和弦之中。
有汗珠沿着我的脸颊流到下巴上,观众席里有轻轻的挪动声。我擦了一把汗,抬头看了看指挥,他冲我微微一笑。
乐队的第二乐章奏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