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回。
达达摸着下巴,凑近赵影:“人走了,你跟我说实话吧,赵。他就是你要找的‘讨厌鬼’,对不对?”
“……嗯。”赵影眯起眼睛。
虽然他留着胡须,蓄着略显邋遢的长发,穿着异国的宽大衣衫,说着纯正的英语,号称听不懂中文。
可是,左眼下的疤痕醒目,走路的背影挺拔如昨,他俩十岁相识,二十五岁分开,就算陆靳泓化成灰她都认得,会认错才有鬼呢!
达达挠着乱蓬蓬的头发,看向手术室方向:“那他为什么不认你呢?”
“我也不知道,总有……他的理由吧。”
这个理由,和他当初不告而别的理由,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以她身为记者的名誉担保。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位于尼度边境站和首都卡卡托之间的无国界医生救护站,站里什么国籍、肤色、身份的人都有。
除了两栋用于治疗和住院的小二楼以外,院子里还有许多厚皮布搭建的大棚,里面有些桌椅和简单的医疗器械。
此刻虽是深夜,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医护人员来来去去,忙碌不停。
在来尼度之前赵影就在非洲和这个最大的民间医疗组织打过交道,她钦佩这群人,同时理解他们。
突然发现陆靳泓也在这群人之中,她说不上是意外居多,还是与有荣焉更多。
赵影从来不信陆靳泓是因为贪图富贵想留在坎铎,才跟她分手的,从来不信。
可她也不明白,好好的军医不做,他为什么要隐姓埋名来这里行医?
稍微花了一点工夫,赵影找到了这处营地的实际负责人,一个名叫希亚的白人医生。
希亚听说赵影的来意之后显得很高兴:“这年头居然还有记者肯来,简直让我意外!尼度自己的医疗资源早就崩盘了,就算是我们也捉襟见肘。当务之急,是让外面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需要援手。”
赵影一边速记,一边点头,咬着笔杆,单手拧开瓶盖,仰头豪饮。
希亚看着她假小子似的形象,又看了眼她瘦弱的胳膊,不由问:“你是哪家媒体的,为什么派你这么小年纪的女孩子来跑这边的新闻?”
“二十六了,不小了。”赵影抹去嘴边的水渍,“而且我跑战区也有两年了。”
希亚有些意外,因为她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甚至还有点少年意气。“话又说回来,你来卡卡托为什么没有机构来接?怎么会搭乘黑车?”
“黑车司机”达达红着脸解释:“我可没有收赵小姐的车资,不能算作黑车。”
赵影忙替他解释:“时间紧,卡卡托那边的同事没法替我安排。达达是我请的翻译,搭他的车是因为顺路。”
希亚摇头说:“太胡来了!如果不是kee发现了你们的求救信号,就真的危险了。”
赵影不动声色地问先生和您一样,长期在这里工作吗?”
“那倒不是,kee之前在坎铎地区服务,是近两年才过来的。”希亚笑笑,“不过他的技术很好,已经是我们这里的顶梁柱。”
是了。
陆靳泓一贯优秀,无论是作为军校学员还是实习医生,无论是在国内参与救援还是被派往坎铎做维和医生,陆靳泓一直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军装早已挂满勋章。
这一点,赵影永远不会忘。
*
kee离开手术台的时候,黑夜已经过去,天色蒙蒙亮,大部分人都还没起,营地非常安静。
“回去补个觉吧,昨夜又是开车又是手术,身体会垮的。”同台手术的医生拍拍他的肩,意外地发现手底下瘦骨嶙峋,不由侧目。
犹记得,kee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他年轻充满活力,挂在口边的话是“忙完这段,我就回国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瘦了这么多,而且不苟言笑,与人疏离。
kee余光扫了眼停在院子里的车。
“赵记者已经出去了。”
kee转身见是希亚,颔首示意,没多问就往宿舍楼走,就听希亚又说:“跟她一起来的人还没起,她好像是一个人出去的。”
脚步停了,头没回,过了会kee才“嗯”了声,继续走。
希亚蹙眉,加重语气:“我看她一瘸一拐的的,脚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说替她看看,小姑娘还不肯,倔得很。”
kee已经上了两级台阶,顿住了,回头问:“有烟吗?”
希亚掏出烟盒扔给他:“省着点抽,断货了都。”
“好。”kee说着转身,大步朝营地大门走去。
“为什么要故意跟kee说这个?”同台的医生问。
希亚讳莫如深地笑:“你以为以kee的个性,为什么会在昨夜那种天气里,突然提出要出去‘绕绕’?”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