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掌管刑狱案件审理,京师文武百官犯罪、庶民重刑案件、期限已过期仍悬而未决之案,都属于大理寺职责范围内。
现任大理寺卿姓徐名睿字超之,是个判冤决狱的好手。五年前,徐超之用三天时间堪破后宫巫蛊案一夜成名,天子一句称赞后连擢两级升任大理寺卿,如今也不过三十二岁的年纪,远比过往同任要年轻。此外,徐超之更年轻时还有过粉面书生之称,据说也曾是无数女子倾心爱慕的青年才俊。
兰澈在歇息的近一个月时间里,断断续续问了不少有关徐超之的事情,楼明夜回答得漫不经心,尤其是对粉面书生这个称号,似乎包含了某种意义不明的笑意。
而当兰澈面对面站在大理寺卿徐超之身前时,她终于明白了楼明夜在笑什么。
这天没有早朝,徐超之穿了件官员常服,依照兰澈的眼力和经验,这套衣裳至少有十天没浆洗过,袖口隐隐发黑。当年被无数女子抛媚眼的白脸徐公子,下巴正上挂满长短不一的胡茬,两只大而无神的眼睛里泛着死光,眼眶下还贴着硕大无比的黑眼圈,一副行将就木的枯槁模样。
“他啥病?”兰澈捅捅楼明夜腰眼,小声询问。
楼明夜一耸肩:“无人可用无计可施无路可走的绝症。”
兰澈朝第一次见面的徐超之投以同情悲悯目光。
人啊,长得帅没个狗屁用,生不逢时仕不逢世,没有人给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洗衣做饭当牛做马……到头来怎能摇着白羽扇气定神闲谈什么风花雪月?除了一副好皮囊外,还得有那个命,这样才能跟她家主子媲美。
不,不对,谁都比不上她家主子!
憔悴的徐超之没有半点儿官架子,看到楼明夜身后跟着一个精神抖擞的少年,已经死去的眼眸里登时爆发出七彩光泽。
“不愧是睿王手下第一谋士,靠谱!太靠谱了!”徐超之急着投胎一样冲上前,围着兰澈一圈圈大量,眉开眼笑,“小兄弟今年多大了?可有婚娶啊?我姑姑家有位妹妹的表亲姐姐的堂妹还待字闺中,小兄弟有兴趣的话……”
兰澈嘴角抽动,尴尬地往楼明夜身后躲了躲,生怕被这只洪水猛兽吞进肚子里。
小洛说过,无事献殷勤的,非奸即盗。
徐超之毫无自觉,见兰澈往后躲,情急之下伸手就要去拉住。还不等他手指尖碰到兰澈,合拢的白羽扇啪地一声重重打在他手背上,徐超之连忙缩回手,疼得龇牙咧嘴。
“说话用嘴,不用手。再敢毛手毛脚的,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的书房。”楼明夜笑容清澈,凤眸微眯,却带出一股无形无色的妖魔杀气。
徐超之愣住,看了看楼明夜,再低头看看兰澈,快步退回案后。轻咳一声,徐超之一改乞丐模样正经起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楼先生难得一见,想来今日是有要是才肯登门——咦,这位小郎君是谁?”
“捡来的随侍。”楼明夜并不奇怪徐超之装失忆的智障表现,径自坐进旁侧客椅内,淡淡看了兰澈一眼,“这就是我之前提起的少年,兰澈。纵火案之所以能如此之快解决,得益于他的才智和胆识。先前徐卿说大理寺缺帮忙人手,正好我打算让他多磨练磨练,所以便带了他过来。”
徐超之煞有介事点点头:“楼先生推荐的人,绝对差不了。不过这少年先前没有官职吧?这样的话,要拔擢得先报请吏部那边呢……”
官职几品什么的兰澈不太懂,但她知道想当官不容易。当官跟地痞流氓里谁拳头硬谁当老大的道理不一样,是要熬年限、看手段的。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给自己搞个什么官职不是难事——大理寺卿这胡茬男不是说了吗?升官要跟吏部请示,而吏部尚书纵火栽赃的把柄就捏在楼明夜手中,岂不是说当什么官就能当什么?
眼看自己就要从底层一跃成为当官的,想想都有些小兴奋呢!
“不需要呈报吏部。”果然,楼明夜打消了徐超之的顾虑。可惜的是,他接下来的话,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兰澈的美梦:“大理寺问事以上方才入流,之下百工连流外九等尚不贴边,向来都是大理寺自行掌控的,无需惊动吏部。”
“啊?楼先生的意思是,让这位小郎君做工人?”徐超之愣怔。
别的或许听不懂,工人二字兰澈总不会不明白。楼明夜这是打算让她在大理寺当个打杂的啊!跟她预想的锦绣前程完全不一样!
“我才不当打杂的呢!”兰澈愤愤不平,揪着楼明夜袍子一顿乱晃,“不是说我聪明吗?哪有让聪明人打杂的?!无赖!骗子!无良雇主!”
徐超之面色尴尬不知所措,楼明夜看似轻松无比按住兰澈的头顶,居高临下眯起眼:“那你觉得你该做些什么?评事外务?你懂吗?主簿?字都不认识你能抄录校对吗?就算让你当个录事,收发公案你都看不懂写的是什么吧?”
“他、他不识字啊?!”徐超之发现可怕真相,脸色一白。
兰澈躲开温热手掌,低下头狂翻白眼,不情愿又无从反驳。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不会读书写字气短。果然还得是好好学习才有出路,整日里跟目不识丁的家伙厮混,轻松是轻松,可是到最后也只能干干苦力了。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兰澈扁起嘴,将怨恨眼神转移到徐超之脸上,“工人都要做些什么?扛沙袋?修房子?还是搬砖砌瓦?”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