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二人走出鸿轩没多远,菲湘忙将许如凉带进一旁小树林,歉意地道:“昨前晌午夫人叫奴婢去,吩咐说要给庄妈妈做三天法事道场,奴婢本来想回去就跟您说,可是……”
可是她还没回清心居,许如凉先出了意外。之后连续发生那么多事,她没机会说,也是忙忘了——前世许如凉就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许如凉心思微沉,返身回鸿轩。
无论庄妈妈和她什么关系,总之有关系。现在庄妈妈人没了,漆雕烟儿要给做法事道场,她至少得有所表示。
不想,走到天井中央,正好看见王嬷嬷推一只饱满的荷包给太医,吩咐道:“刚才的话,事关我家郡主声誉,几位太医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呀,老身在此先谢过各位了。”
那挤眉弄眼的滑稽神色,和着力咬重的“不能”二字,是如此隐晦地明示着……
菲湘气得浑身发抖。
不过片刻疏漏,这毒妇就又暗中摆了郡主一道!
屋中人这时候也发现了站在天井里的她们,王嬷嬷眼底慌乱一闪而逝,迎出来道:“郡主突然折返,可是有事?”
菲湘就要发作。
许如凉悠悠地先一步说道:“想起刚才过来没带遮阳的伞,回来拿把伞。”
似乎完全没发觉刚才的场面很诡异。
王嬷嬷神色一松,急忙若无其事地吩咐人去取伞来给她,殷勤周到地送她出门。
菲湘又气恼又着急:“您不让奴婢当场揭穿她,万一太医们出去乱说,污了您的名声可怎么办哪?”
“那不是刚刚好?”许如凉淡淡地笑了笑。毒妇还是一如既往地自私自利,认不清自己的定位,看不懂许家的核心追求。
做这么多事,不就是想让她嫁不到好婆家吗?
这次恐怕打错了算盘!
她的婚事,从她呱呱坠地之时起,就已经被父王规划进许家利益大业。而父王,可不像她那样温和宽容,能容忍阿猫阿狗一再横生枝节。
谁要是敢坏他大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了想,对菲湘吩咐了几句。
菲湘连连点头,送她回清心居,抓了把碎银转身又出清心居。
半下午才又折返,说道:“各道关节都打通了。”
而这时候许如凉已经从侍女口中了解到,“庄妈妈”是她娘亲生前亲自为她择定的乳娘,待她忠心耿耿。身体一直很好,可是前年秋天突然得了急症,被强行送去田庄上养病……
许如凉就冷冷地笑了笑,又是突然发病!
看来,在这偌大的平阳王府里,在她自己的家里,她想要平安地活下去,还得学医术傍身才行呐!
不过眼下首要任务是先把漆雕烟儿绊住。
许如凉理了理思路,掐着许琦下朝回府的时间,和菲湘一道出清心居,去外院大书房钟德堂。
钟德堂设在前院倒座,许琦下朝回府后多数时间在这里见幕僚。
许如凉到的时候,长随董峰正守在门口。
董峰个头精瘦高挑,穿一身青灰直裰,精明的神情使他看上去仿佛已经四十来岁,但其实他今年才二十七岁。
看见许如凉,他急忙低头迎上来作揖:“王爷在见客,请郡主稍候。”
“有劳董叔通传,我们就在那里等。”许如凉指向院中一棵合抱粗的大槐树。
槐树下有副石桌带石墩,可以坐下歇歇,槐树还能挡住视线。
董峰扫了一眼,觉得妥帖,应道:“是。”
许如凉就去槐树下坐等。
菲湘一边谨慎地时时观察四周可有人路过,一边劝道:“您有这份儿心,庄妈妈在天有灵也会感念您的好,可是待会儿万一王爷不同意,您也别强求,不然惹恼了王爷……”
“我省得。”许如凉冲她安抚地笑了笑。惹恼父王的后果,她已经领教过了,很严重。这辈子会注意规避的。
毕竟,在平阳王府里,她始终还得仰父王的鼻息过活——当然漆雕烟儿也一样。
菲湘便不再说话。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董峰过来请人。
二人去见许琦。
许琦坐在书案后的圈扶手太师椅中,看着奏章,脸上仍然挂着雍容神色,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女儿的乳娘庄妈妈于三天前在闽宁的田庄病逝,女儿感念庄妈妈抚育一场,想要派人去为她奔丧。恳请父王代为向夫人说项。”许如凉简明地道。
许琦看奏章的节奏滞了滞,还以为她是要为昨天的事辩白,没想到另有其事。
但,区区小事,也来劳烦他日理万机的堂堂当朝左丞相?他眼皮也不抬一下,“怎么你自己不直接去和你母亲说?”
许如凉声音便就低了下去:“女儿也想同夫人说的,可是夫人因着冲弟的事……”迟疑着,到底没有说下去,转而说道:“为仆妇的事打扰父王,是女儿不孝。可庄妈妈不是普通仆妇,是女儿的乳娘,抚育女儿多年,常言道‘生恩不及养恩大’……”
生恩不及养恩大,这句话,正是目前许家最想昭告天下的话。如果慕连煊也明白这个道理,又岂会让许家多生困扰?
许琦抬起眼皮,看着站在面前的大女儿。
许如凉忽闪着一双明亮大眼,神情专注而真挚。
他略略点头:“难为你有心,也不是大事,就去办吧。”
便是直接同意了她的请求。
“谢父王成全。”许如凉自是欢喜,但还不够。
毒妇一再坑害她,她怎么着也该回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