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城市。

“哒哒哒哒哒哒”

密密麻麻的子弹声响成一片，伴随着金属撞击的利啸，八具机甲围成一个圈子，手中的重机枪咆哮着，倾泻着无数的子弹。

不大的一片金属平台上，一共有三个这样的机甲战斗圈，在它们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各种机器昆虫，比起乌贼，这些昆虫的威慑力显然小了很多，但也没有任何人类敢于让它们近身，就算机器的身体再怎么脆弱，也比人类要强了太多。

这是最后一个中枢。

建立在机器城市最中心，最大的中枢，无疑也是最重要，防守最为严密的中枢。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钟宁带领着最后的一千多人类，在机器城市内浴血奋战，在各种机器昆虫的阻挠下炸毁了七座中枢，付出了二十具机甲的代价，终于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座

这也是人类和机器最终决战的地方。

此时此刻，不管是人类，还是机器，都处于他们有史以来最虚弱的状态机器连上百只的乌贼都拿不出来，而人类，只有区区二十四具机甲，加上汪川，和一群拿着电击枪的弱小人类。但不可否认，机器，以及人类，同样处于他们有史以来最专注、最狂热、最拼命的状态！

这是种族的存亡之战！

失去所有的中枢，意味着机器将失去对整个母体和核熔合能源供应系统的控制，对于机器来说就如同断绝了血液，而人类？人类已经走在了灭绝的路上，但他们不甘心，不甘心放过这些令他们亡族灭种的机器，不管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们只知道一件事：炸，炸，炸！

炸掉所有的钢铁！炸掉所有的电路！炸掉所有曾压迫在人类头上的智能机械！

“钟宁！你倒是快点啊！要撑不住了！”米孚安微微松开机甲的扳机，趁着这一点点空隙向着身后大喊道。

“闭嘴！我在试啊！”钟宁咆哮道，根本看都不看米孚安一眼。

钟宁正在挖坑。

最后一个中枢，在地下，准确地说，在他们目前所在的这片金属平台的下边，这种平坦的金属护甲，炸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用一些比较简单粗暴的手段比如挖。

当然不是用手挖，也不是用绯红女皇去挖，而是用钻头去挖。人类虽然已经濒临灭绝，但现存的一千多人类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就算失去了人类文明的底蕴支持，在某些技能上也拥有着高超的技巧，比如改造一些机器的钻头，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钻头能转起来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至于指望它像智能机械操控的那样自主钻探自主平衡自主掌握方向等等那就强人所难了。所以必须有人去稳住钻头，保证钻头的方向、平衡和力道。

能控制得住钻头的人，就只有身体素质超越常人的钟宁了。

此时的钟宁就像是现实世界里那些维修地下管线的人先要操控着一个钻头把路面钻开，然后大型机械才能把路面翻开他现在就是做这种工作，双手把持着钻头，肱肌隆起，腮间的肌肉都鼓出来一条条，双眼紧紧地盯着钻头和地面接触的地方，生怕一个把持不稳，钻头就会脱离钻点以这个钻头的威力，不管碰着谁都是非死即伤。

机器的钻头，其威力和功率自然不会考虑人类能不能受得了，即便以钟宁的身体素质，控制这个钻头也极为艰难他不仅仅要使出全身的力气，还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他不能去分心旁顾周围那些战士为了掩护他和牺牲的惨叫声，不能去分心旁顾那些机器昆虫每每杀死一个人类后，就似乎刻意发出的“兴奋”的钢铁嘶鸣声

他不能分心，他要使出全力，但他心中却在滴血。

这其中有许多人他都不认识，事实上自他成为救世主以来，他很少真正接触整个人类的底层他能记得布里埃尔，记得莫斐斯，会为他们的牺牲感到难过，但其实有很多士兵、平民、科学家，他们同样牺牲着，但钟宁不认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牺牲了什么人。

他曾经为此自嘲过，觉得自己这个救世主当得还真是脱离群众然而此时此刻，他真是宁愿自己看不见眼前这些牺牲。

就像他在所有这一切发生之前，与汪川坐在那幢高层上，看着天边如染血一般的夕阳，说出来的话语。

间接杀人，即便成千上万，也只是一个适应的过程，但当那些生命真正消逝在一个人的眼前纵然不相识，不相知，不相爱，但那毕竟是因为他而熄灭的一盏盏生命之火那种终结、消失、永恒的戛然而止以及无尽的遗憾和绝望的遐想

他不甘于听，不甘于见，不甘于只能创造这种因果，而无力扭转！

这或许就是救世主的人性吧

“锵锵锵锵锵锵”

金属碰撞的厉啸传不出太远，被人类的惨叫以及电流声、子弹声淹没在战场上，毫不起眼，但是在钟宁的耳边这就是全部战场的声音。

“长官！”一名机甲士兵大吼着，巨大的机械手臂奋力向米孚安头顶砸去，嘭的一声，一只巨大的蜻蜓状的机器昆虫被砸飞，但代价，就是火力圈出现的缺口，在外层徘徊着的昆虫群瞬间从这个缺口扑了进来。

“图灵！”米孚安大吼着，然而断开的火力空档虽然立刻补上，但几十只机器昆虫仍然冲到了机甲士兵们的身边，尤其是刚才制造了这个空档的士兵图灵，更是瞬间就被十几只昆虫扑了上去。

“啊走开！走开啊”图灵的惨叫声很快变得不似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