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的衣兄身上,似乎都并无多少重合。
谢宁池看她,即使是她在插科打诨,甚至故意惹他生气时,都是温和而纵容的眼神,就是他自己曾说的,在他面前,她可以任意地发脾气。
但这一次,傅挽真的被他看得打颤了,下意识就想躲。
不用再多一个字,也不用再多一句话,她就知晓,谢宁池定然怒了。
不是生气,而是愤怒,被欺骗,被隐瞒,甚至是被玩弄的愤怒。
看那个什么神医的反应,应该是早就知晓了此事,而且之前他抱着金宝回来,那神医扯开金宝的衣服查看她的伤口时,还故意将他赶了出去。
青梅竹马知晓,他这个老朋友却被死死地蒙在鼓里。
想到自己昨日那般纠结忍耐地站在她的房门前,想到之前辗转反侧,羞愧难当的夜晚,想到一次次被她弄得仓皇而逃的窘境,谢宁池就觉着愤怒几乎要将他脑子里的所有理智都焚烧殆尽。
昨夜被他自己抠破的手掌心在此刻突然生疼。
谢宁池转过身,大步出了院子,随手牵过一匹马,利落翻上马背,扬鞭想要朝着远处的树林里疾驰而去。
就在马儿迈开马蹄,立即就要跨出农家小院的门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声陌生而又熟悉的呼唤,“谢宁池!”
焦急而有担忧,好似他在她心目中有多少分量。
但相交五年,他自认除了身份上稍有隐瞒之外,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肺,可她却连这般大事都瞒着他,让他变成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谢宁池头也不回,想就此将那扰乱他心神的声音甩在门口。
偏那马似是听懂了呼唤,停在原地不肯动,气得他又抬起手,甩了下马鞭。
可他急怒之下选的这匹马,正好就是当日傅挽骑着逃出书院的那匹,虽背后的箭伤已经被药童简单处理过,可谢宁池一鞭抽下去,却让它疼得嘶鸣不已,在原地颠了许久,左右晃荡,死命地想将谢宁池甩下。
变故来得突然,马背上的谢宁池尚能仓促应对,却不妨那马儿转过身来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傅挽,猛地就朝她那边扬起了马蹄。
距离还有,傅挽虽心骤然一紧,却也知那马蹄万万不会落在她的头上。
只是她身后的房间里,还有个曾让缩着,瞧见这一幕,立时就惊呼了声,叫得好似谁家过年杀猪一般,“啊,出人命了!”
谢宁池往前粗粗看了一眼,好似心脏被谁猛地捏住,顾不得细想,一只手狠拉住缰绳,借力在马上侧过身,另一只手抱住马脖子,猛地用力,将整匹马都拽得狠狠砸在地上,惊起了一大片灰尘。
这一瞬的变故,来得比惊马更快。
傅挽倒抽一口冷气,快步下了两阶楼梯,冲到躺倒在地的谢宁池身侧,伸手就要去扶他,“衣兄,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眼眶发红,却又不敢贸然去碰谢宁池,只问了一句,就转过身,朝着房里大喊,“小耳朵,小耳朵,快出来,救命了!”
“所以,”谢宁池撑着手坐起身,离她极近,鼻息之间竟都是从她身上传来的融融暖香,却暖不了他分毫,“你说伤痛,又是在骗我。”
傅挽略一顿,“没有,我只是紧张你,我怕你要回镐城……”
她这解释,因被谢宁池极冷的语调所伤,听着也干巴巴的,丝毫没有说服力。
“呵,”谢宁池冷笑了下,撑着站起身,“你觉得,我还应该相信你吗?”
他朝着这几日栖身的马车而去,走了两步,却觉着心中除了原本的愤怒以外,竟漫上了不甘,让他再也憋不住,“我自小从未像信你一般去信过旁人,只是不想尝到被至交欺骗隐瞒的滋味,谁知……我再如何避讳,该来的,也总会来。”
当朝辰王,辈分最高的皇叔祖,这荣耀的背后有多龌蹉,谢宁池自来不提。
因而他早早就知晓,便是血脉同宗如长兄,也有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之时,只因他是谢氏皇族的唯一例外,是也能承袭皇位的皇子。
便是他那励精图治,以天下百姓为己任的皇侄,在唯有一女的情况下,想的也是如何瞒天过海,将女儿带上皇位,而不惜给他扣上了觊觎皇位,虎视眈眈的罪名,步步引导着朝臣站在他的对立面,一心辅佐幼帝。
与金宝相交,原本是他枯燥而尊荣的人生里的最奇特的意外。
他从她笔下见识到了市井人家的鸡零狗碎,看到了杨州城的繁华,窥见了她日常生活的种种,也尝到了有一个至交好友的千万般滋味。
盼着她的来信,曾一度是他最想做却又最不想做的事。
等待的时间很是美好,可等待不到,却又很是焦躁。
因为他们是好友,所以在谢郁的秘密被发现时,他毫不犹疑地保下她;也因为他们是好友,在察觉自己心里隐藏的龌蹉心思时,他千方百计地按捺住,就怕将她也引入歧途,受人指点。
她养伤,他就陪着住在这简陋的农家,甚至连个屋子都无,只能在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