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何相伤?苏哲已经与她解释过了,她和柳卿卿,并无其它。她还何必为此置气。
“你……”
“你……”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彼此相顾。苏哲坐在椅子上,薛挽香上前摸摸她的脸,又在耳垂上揉了一下,才缓了声音笑:“傻不傻。袖子破了不会补一下么,穿了这么久。”
苏哲仰着头,眼神无辜。
薛挽香在包袱里翻出针线包,回眸看她还傻坐着。“衣裳换下来,我给你缝一缝。”
一模一样的话语,完完全全换了一番心境。苏哲弯起眼睛,乖乖的展臂脱了外袍,看到薛挽香拿着针线的样子,忽又道:“你手上伤还没好呢。我自己来。”
“你会么?”她嗔她一眼。接过袍子细细缝补,一针一线,都像这些时日以来的思念。
初春的日光斜斜的映照进来,照着她温婉柔和的眉眼,将她的侧影渡上一层细碎的薄金。苏哲满心的欢喜怜惜,福至心灵,她忽然真切的意识到,这一生贫也好富也罢,无论还要经历怎样的跌宕波折,她都是要与她在一起的。
不是想要,而是一定要!
等薛挽香将袖口缝补好,苏哲站在方桌旁,展着手臂,薛挽香伺候她穿了外袍,垂着眼眸细心的抚平腰身襟口。
苏哲静默了片刻,彷如说一句很平常的话一般,柔声道:“挽香,你与我回君山,见一见我师父师母,可好?”
薛挽香理着她襟口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到苏哲缱绻眷恋的目光,体会到了这句话里的意思,一瞬间红蕴染上了脸颊,她咬着唇,含着一点羞意,垂下的眼睫轻轻颤动。
苏哲清楚的看到那一抹红蕴从薛挽香的双颊蔓延到白皙的颈项,她心头温暖,张开双臂拥住了她:“与我一同回去吧。我想你与我回去,好吗。”
曹幼祺追着柳卿卿跑上了三楼,雕花的房门在她面前徐徐阖上,她心底一惊,怕被拒之门外,忙几步跟上去。幸而柳卿卿没费这个心,门没上闩,她抬手一隔,门就打开了。
天字一号的上房,采光极好,明亮的光线透过窗纸映照进来,满室亮堂。柳卿卿一袭秋水色长裙,背影长发及腰,孤零零的站在屋子中央,看在曹幼祺眼里,只觉四周景物都黯然失色。
浅金色的晨光将她的衣裙点缀出缤纷的颜色,曹幼祺站在关阖的门首处,定定的望着她,心里莫名的疼。“柳姐姐……”
柳卿卿闻声回首,眼里敛了情绪,淡淡一笑:“怎么你也回来了?”
“柳姐姐,陈师兄他胡说八道的,在君山上人人都知道他出了名的八卦。你莫理他。”
“我知道。我没理他。”柳卿卿从善如流,广袖如水,铺陈在身周。“我只是有些倦了,上来歇一会。你玩儿去吧。莫扰着我。”她说着举袖遮住脸颊,仿佛打了个薄薄的哈欠。
曹幼祺踟蹰片刻,走上前想说点什么,柳卿卿不经意的转身,倚到贵妃榻上,侧枕着软靠。
“我去拿点早饭,你一会儿睡醒了吃。”曹幼祺说着又站了一会,柳卿卿没有回答,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房门开阖的声音传来,柳卿卿没有睁开眼。迷蒙的水珠儿在眼角停留了一霎,转眼滑落在玉枕上,清凉无声。
筱筱听说小姐回了房,嘱咐小丫头将昨夜换下的衣裳拿去浆洗,自己来到上房门前,敲了敲门。
推门进去时屋里只有她家小姐歪在贵妃榻上,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挂衣架旁,摘了一件软毛风领,披在小姐身上。
柳卿卿没睡着,听声辨音就知道是筱筱。她睁开眼眸拢住了风领。筱筱见她眼圈红红的,唬了一跳,忙问她出了何事。
她从十岁上便跟在柳卿卿身旁,长到现在十六七岁,若不是柳卿卿护着她,她早在两年前就被老鸨逼着接/客了。柳卿卿于她,是小姐,更是恩人。
两人实在很熟了,柳卿卿没有瞒她,将适才在楼下大堂的事情慢慢说了。筱筱听罢安慰道:“前些日子我们一直唤苏公子为姑爷,陈少侠必是随口打趣,小姐何必放在心上。”
柳卿卿浅淡一笑,容色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凉薄,却又难掩天生的fēng_liú妩媚。“我知他有口无心,说笑罢了。只是薛姑娘也在那儿,换做是薛姑娘,君山派的几个哥儿必不会拿此做笑。你说,为什么?”
筱筱自然知道是何故。她低着头,遮掩略黯淡的眸光。
柳卿卿拨弄着手腕上一只玉镯子,依旧带着笑,笑容里有哀婉的伤:“不过是因为我们是青楼女子。可以肆意调笑。世人的固念,是你我身上的烙印,一日在青楼,终生不良人。”
“兴许曹姑娘不一样呢。小姐千里追她而来,不就是因着她与众不同吗。”筱筱斟了一盏热茶,递给她家小姐。
说到曹幼祺,柳卿卿的眸光终是明亮了几分,她想到昨夜相拥在怀里的亲吻,傻傻的,只会含着她的唇咬着不放,像个没长大的小娃娃。
“她是不同。可是再不同,她也只是个孩子。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你还能指望她为谁负责吗?”
筱筱听得这话心里打起了小鼓,忍了忍,没忍住,忐忑的问:“昨晚……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