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担心不是毫无缘由的,因为这一路走来, 他看到过不少村落里被雪压垮的房子, 有的城里还有乞讨的饥民, 虽然数目不多,但也令人心生感慨。
毕竟时代环境受限,官府各个方面的能力都相对低下, 即便是在昌武帝治下的太平盛世, 每当冬天遇到大雪, 多多少少都会有受灾的百姓无法及时得到援助。
就怕有些百姓饿得狠了,集结起来变成拦路的劫匪。
灵疏他们的车队人不少,比当初来的时候多了很多,带了沈子越送给灵疏的五户会种果树的农人,还有二十户种地的好手,这二十户人家都是青壮年居多,妇人小孩少,本来卫修涯只要了十户,沈子越觉得只送十户显得他太小气了,又硬塞了十户进来。
还带了几车北边的特产年货,另有卫修涯从侯府里带出来的几十个精锐护卫,都骑着高头大马,身上带着兵器。
因为人多,干粮自然是带得很充足,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找到能住下这么多人的城镇的,赶路时白天很多时候都是在路边停下,稍作休息、吃饭,有时候也需要夜宿野外。
卫修涯说:“这个地段以前没出过山贼。”
他才说完这话,卫八驱马走到他们的马车旁,在窗外道:“主子,是一群灾民,说是从山里出来的,雪太大,山上石头滑坡,把他们村子给埋了,现在全村的人举家搬迁,大约有一百来人,要到常安府去,见咱们人多,又有护卫,便跟在后头,怕路上遇到贼人。”
虽说这群灾民有一百多人,这个数目可以说非常之多了,可是全是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又连日走路,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力气,此去常安府少说也是三四百里路,路上山也不少,若是遇到一伙山贼强盗之类的,他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要知道那些强盗不仅抢粮食,还抢女人。
是以这个村子的灾民们一见了卫家的车队,还有那几十个身穿铠甲的精壮护卫,便远远跟上来了,以求一个庇护。
“若是他们安分,便不用管了。”卫修涯点点头道。
他们回定春也要经过常安府的,那些灾民们跟着也就跟着吧,只要不来打扰他们,些许庇护还是可以给的。
就此车队和灾民们分成两拨,互不打扰,相安无事,那天晚上运气好,天擦黑的时候刚好到了一个能歇脚的小驿站,这驿站统共就一个院子,四间大屋,一个老驿长,驿长一家子都住在这里,外加两个年轻的驿卒。
这个小驿站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的人,驿站只有两间屋子是用来给来往的人暂住的,卫修涯和灵疏自然要占一间,另一间护卫们和带来的农户住,但是地方太小,根本住不下,卫八多给了些银子老驿长,好歹把人安排进了驿长自己的屋子和那两个驿卒的屋子里,这才凑合了住了。
而那些灾民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驿长原本都不愿意放这些人进院子,还是灵疏去说了几句,驿长才让他们进来的,只能在屋檐下、院子里打地铺,到了晚间气温一降,都能冷到骨头里去,但这样总比露宿在野外好,院子四周的围墙还挡风。
灵疏怀里抱着个暖手炉,站在窗前,窗户打开一道小缝,他从那缝隙中看着院子里的灾民们。
他们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破烂的,没有棉袄,穿着层层的粗麻布衣服,有些人上半身裹着山里猎来的动物皮毛,腿上没有皮毛御寒,那些皮毛又脏又旧,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代人了。
人人手上都生了冻疮,小孩子的脸冻得乌青,这些人里也没有老人。
灵疏猜想,老人们多半都是没有体力长途跋涉的,他们应该是自愿留在了自己的村子里,等待他们的是死亡。
“同情他们?”卫修涯走过来从灵疏身后抱住他,下巴在他头顶上蹭了蹭。
灵疏没说话,只微微点点头。
隔壁屋子里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出来,一人手里端着一大陶盆儿冒着热气的粥,走到院子里带小孩儿的灾民跟前,让他们把粥喂给孩子喝。
灵疏依稀对这两个妇人有点儿印象,是沈子越送的农户其中两家的婆娘,她们的男人应该一个是姓王,一个姓张。
得到热粥的几个孩子的大人们对两个妇人千恩万谢,就差没跪地磕头了。
灵疏看得心里难受,叹了口气。
“叫他们多做些,给小孩子和比较虚弱的人吃,”灵疏蹙着眉缓缓开口说,“其他精神还行的,就先不用管了。”
他没有天真到去给这些灾民们全都送吃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