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有很多流派,圆通寺信奉上座部佛教,是由印度本土传入,亦称南传佛教,坚持释尊住世时之原始教法,只尊崇佛、法、僧三宝,是佛教中很古老原始的流派,圆通寺的僧侣着装,也保持了原始佛教的形式,赤脚行走,袈裟就是一条布带,从腰际往上裹,最后持在肩膀上。
数十僧侣在山门前迎客,男女分行,迎到寺前的八角亭,由黔国公府的人接着,再领到寺门前的胜镜坊。
郭家的席帐就设在胜镜坊,坐在正中间的是朱老夫人和布政使吕震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朱老夫人下首陪着儿媳陈太夫人和孙媳妇承大奶奶马氏,吕家老太太这一边也陪坐着数位身份贵重的夫人,有一位,还是钱通的那位侄儿媳妇。
李斐上前拜见朱老夫人,本是来拜见过,稍微寒暄几句就可以告退,钱夫人忽然高声笑,朝朱老夫人奉承道:“郭老太太,你家这位内侄女长得很是标志。”
今天的李斐自晨起沐浴浣发,敷面调脂,描眉点唇,穿着银红纱白娟里对衿衫,配着白杭绢画拖裙子,头上戴着紫阳花冠,在一片的浓妆重彩之中犹显素净清雅。李斐无疑是个美人,而且是置身在美人堆里,还可以令人见之难忘的美人。朱老夫人欣然,笑道:“她父亲母亲都万里无一的模样,她自然也生得好。”
李斐盈盈立在中间,微微底下头显出害羞的样子来。
吕家老太太眼睛是看不清楚的,眯着眼道:“这位姑娘的说话声听着倒是悦耳,人有多大了?”
“今年虚岁十七了。”朱老夫人缓缓和吕家老太太说。
吕震之妻杜氏就凑趣的说道:“这样出挑的模样,该是早定下人家了。”
朱老夫人还未言,钱夫人先说道:“那可未必,我家若有这样标志的人儿,我可舍不得把人早早嫁了。”
什么破假设,就钱家那般的宦官之家能出什么标志人。朱老太太轻轻一咳,端了杯子喝茶。马氏就站起来笑着,把李斐引了出去。
马氏,是清平伯夫人的侄孙女,长得高挑白皙,明眸善睐,辈分矮了李斐一辈,年纪却比李斐还长两岁,今年十九了,她十五岁就从秦州嫁了过来,和小自己三岁的丈夫郭绍承成婚,夫小妻大。她和丈夫是两年后才圆的房,却是一进郭家门就接手了郭坤那一房的庶务,是郭家实权派的人物。马氏身上没有朱家的血缘,李斐和她平辈论交,笑道:“谢你为我解围了,你就引到这儿吧,有丫鬟们在呢。”
“我也出来透口气。”马氏甩着手上的帕子扇风,小声抱怨道:“这位钱夫人是不请自来,家里也没有办法推,偏偏排出座次来,我和她正面对坐。”
马氏既然要躲出来,就带着李斐到一处水榭,马氏一边请李斐入座,一边道一声‘我在你面前随意了’,就坐在圈椅上,两只脚伸直,自有丫鬟懂意思,拿了一把矮凳垫着马氏的双腿,另有一个婆子,跪在马氏边上给她捏脚。
李斐笑道:“才应承不足半日,就这样累了吗?”
李斐是知道马氏的,从小当一族宗妇培养,身子骨不说娇柔,是康健,每到年底,能游刃有余的从小年夜应酬到正月出头。
“我从前天就住在了圆通寺,这寺庙里的和尚都是苦行僧,说吃素就是吃大素,蛋也不吃,饭菜也不放几滴油,我是大鱼大肉吃惯的。”马氏还有心调笑,念了一句善哉善哉道:“我这儿吃饭没荤油,真是生不出力气。”
“这也才吃了三天的素。”李斐比出三根手指头,凑到马氏身边道:“会不会是有了身子,都说怀上孩子的妇人容易疲乏。”
马氏也想怀孩子呢,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振奋,叫丫头把随扈的大夫传进来诊脉。
设下软帘,大夫搭了脉,又问了丫鬟马氏的起居,只是一个让人失望的消息。
马氏不免失望,却还是刚强着掩去失望之色,看了看靶镜,觉得自己的妆容有点花了,让人打水来,她要梳洗一番,整理好仪容再去外头待客。
胭脂水粉洗去大半儿,李斐看出马氏有一丝憔悴的气色来,李斐走到马氏身边,抚着她的肩,感觉到她的肩肌僵硬,李斐露出几分忧虑来,道:“我有几句话,是危言耸听,也想说给你听一听。”
马氏把洗脸的帕子往铜盆边一搁,坐回位置上,请李斐也先落座,才笑道:“你有话尽管说就是了,我洗耳恭听。”
“我三伯母在市井中当稳婆,也当半个大夫去瞧女人病。”李斐把声音放轻放缓,道:“我三伯母说,清贫之家的妇人,为生计所迫日日操劳,十有一亭的妇人,在身孕不显的时候,就失去了那一团骨血。当然身孕不显,那些妇人只是把一团骨血当做了每月的经血放掉了,当时并无痛苦,几日或者数年,甚至是多年之后才察觉到身体的损伤,且不知损伤的由来。病者从不知病,是庶民百姓的疾苦!”
马氏显出肃然的神情来。
李斐从容的道:“我认识你多年,你行不让人挑出一处错,言不让人挑出一句错,你事事周全,已经越过了陈太夫人,成为公府里自姑妈以下的第二人。”
马氏眸中忽而闪过冷光,道:“我也有我身上肩负的责任。”
朱太夫人生下二子,郭乾郭坤,郭乾一房势微,郭坤一房崛起,可是毕竟长幼秩序压着,郭坤一房想要取郭乾一房而代之,不管是在朝廷中的功绩,还是在家族中的声望,郭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