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如流星,在华州城上飞了整整一夜, 赵墨手下兵将都已面露疲色、士气低落, 而耸在眼前的城墙依然固若金汤, 得意洋洋地招摇。打了这么久仍未攻下, 天边渐亮,这洞房花烛夜也该过去了。等不到萧清放人, 赵墨无计可施,他如深陷地狱饱受油煎火烤, 攻不破那道门便永世不得安生。
“已经打了一夜, 兵马急需休整!切莫急于求成, 失了军心!”董忆好言相劝,熬了半天一夜他也疲惫至极, 两眼都累得通红。赵墨回神, 见将士们拉弓不满、击鼓无力, 只能无奈退兵,卷旗息鼓。回到帐中, 他席地而坐,手扶额头缩在暗处, 原本威武的身躯此时就如同蹒跚老者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董忆坐到他身侧拿出羊皮囊子猛灌几口水,接着抹下嘴把囊子递了上去。赵墨抬下眼皮接过喝上一口,随后说道:“今晚必须攻下。”
董忆听后微微蹙眉, 行军打仗最忌莽撞,这连小卒都懂,他怎么会不知呢?就算今晚真能攻下, 那个女人怕是已经被人睡了吧。他暗自揣测,比起卿卿他更关心赵墨所得的江山,可如今的赵墨满心只念着小妹而弃天下于不顾,这场仗本可免,甚至还能换来一切,但他情愿动用所有兵力去为一个快要死了的女人,实在让追随他的弟兄们寒心,这一步一步的血路是他们踩下的,若要毁在个女人手中真是有些……不甘!
董忆低头默声,明知劝不了可还是不死心地想试试,他的这般心思赵墨不是不知,但赵墨实在放不下卿卿更不可能将她拱手相送,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他宁愿负天下人也不愿负她,只是他不知这番醒悟是否还来得及,还能不能赢她回眸。日上三竿,那些兵将仍蔫蔫地坐在那处,看模样是累得不轻,收不到消息,赵墨心神难安,等不及准备再下令猛攻,此时的兵力硬攻定是送死,董忆可不愿冒如此大风险,他胆大包天拦下军令,在帐中与赵墨扯嗓大吵。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你把追随你的那些弟兄至于何处?!”
“你以下犯上,我怎容你肆意妄为?!”
赵墨气乱智昏,一意孤行,董忆偏压着手中兵马不让分毫,昔日手足在帐中争得天翻地覆,底下众人更似一盘散沙萎靡不振。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通传,说是军使来求和。赵墨微怔,董忆也吃了一惊,二人面面相觑,终于静下。
快近晌午,房中仍未动静,婢女站在门处犹豫不决,想叩门又怕撞了新人的喜。嬷嬷觉时辰不对便使了个眼色,婢女马上抬手颤微微地轻叩门板。
“侯爷,该……”
“进来。”
听到里面传话,嬷嬷舒了口气接着抬手推开门,婢女们端着盆巾鱼贯而入,准备伺候新人洗漱。
房中香气馥郁,案上龙凤烛早已燃尽,进门时新妇正坐在妆镜前梳发,隔着纱帘只见萧侯赤条条地下了榻,随手捡起地上xiè_yī穿上。嬷嬷司空见惯,婢女无意瞥见自然是面红耳赤,低着头将银盆放至架上,等萧侯走到夫人身侧她们才上前整理锦榻,急匆匆地撤去被褥换了床干净的上去。
萧清拿过卿卿手中玉篦慢条斯理地替她梳头,三千青丝如墨绸,衬得她肤白如雪,他看着欢喜,不禁弯腰俯身,旁若无人地拉下那件紫粉绢衣在她肩头印上一吻,眷恋之情悄然散开。
“别。”卿卿没把他推开,只是呶了下嘴。萧清很听话,她不喜欢,他便罢手。
嬷嬷眼尖,看到这情形便使眼色让下人们手脚利索点,随后就领众仆退出门外。闲人散尽,房中顿时静下,卿卿坐着,萧清站着,谁也没出声。这般死寂让人不适,萧清忍不住先开口道:“我舍不得你。”
五个字,云淡风轻。卿卿依旧在挑盒中发簪,平静无绪。
“昨晚我们说好了的。”
“可谁也不知道来世的事,若找不到你怎么办?找错了又怎么办?”
“那我接着等你,等到你来为止。”卿卿莞尔,萧清垂眸吞声,过了良久又道:“别忘了我就好。”
话落,他绾起她的青丝盘出发髻,卿卿将手中金镶玉钗递上,萧清接过小心翼翼插稳,过了片刻,他又取下那枚玉钗,散了她的发低头吻上。
新人又在房内磨去大半个时辰,等不到里头出声,嬷嬷只好在外干等,终于门开了,萧清穿戴齐整走了出来,一张俊颜略显苍白。突然大批重兵涌入院中,左右排开站成两列,院外拐角处停着辆墨车,车前有四人把守。这群持刀重兵气势汹汹,一下子把嬷嬷她们吓懵了。萧清走下玉阶,回首看了眼贴着红喜、高挂红灯的夕楼蹙起眉头,他一抬手,领兵之将冲入门内将人带了出来。卿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请”出了新房,昨日何等风光,眨眼就成了阶下囚,这唱得是哪出戏,没人看得懂。
萧清驾马领兵出了侯爷府,府前又有一队精兵良将静候,那些素服之人见到许久未露面的萧侯骑马率军顿时喜极而泣、奔走相告。卿卿静坐车中聆听喧哗,心想与昨日相比车外定是另一番情景,按理她应该害怕,应该担心那些百姓兵将把她拖出去大卸八块,可不知为何她丝毫未觉忐忑,满心只想着能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