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苦,你尝尝。”
石寒失笑:“我哪里就那般怕苦了?”
“嗯,”杨谨抿了抿唇,“是我怕你觉得苦。”
石寒眉心一跳,拇指无意识地抚着杯沿,淡道:“人生在世,本就是苦多于甜,我活了三十几年,这道理早就懂了,怎会怕苦?便是怕,也是躲不过去的,倒不如打叠起精神应对。”
杨谨一时间没作声,只是盯着石寒握着杯盏的手。人生之苦,她虽只活了十四年,又何尝没有深切体味到?
“快喝了吧。”她最终只是说。
“好。”石寒欣然从命。
“果然不苦。”石寒放下杯盏,犹觉得唇齿间有耐人回味的甘香缠绵不散。
杨谨点点头,体贴地接过杯盏,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道:“这个方子是补气补血的,还能滋阴润肺,最适合你现在饮用。我每日照着煎给你喝,可好?”
“这方子倒是极好,”石寒笑道,“你交给冬青就好,让她日日照着煎茶给我饮用。”
“终归我每日闲着也是无事。”杨谨道。
石寒却摇头,不认同道:“将来的日子,你却不是闲着无事做的。”
杨谨不解地看向她。
“你得在这昙华水榭中陪着我啊!”石寒对上她的眼眸,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杨谨因着这抹笑意而失神,呆傻了一瞬,方醒过神来,道:“我看侍女们倒腾箱笼、家什什么的,你……你当真要搬到这里住?”
“自然,”石寒大大方方地迎着她的注视,“难道之前说的话是耍你玩的?”
见杨谨的面庞又晕红了几分,石寒笑道:“我已经让她们收拾了你隔壁的一件卧房,从今日起,我便住在这里了。”
杨谨在昙华水榭也住了一些日子,对这里的房屋构造也是了解的。她知道自己现在住的便是正房,忙道:“你是主人家,哪有我霸占着正房,反倒让你去住厢房的道理?”
她说着,就从榻上站起来,道:“我让她们收拾出来这间正房,给你住……”
“你急个什么?”石寒忙坐直身子,拉住她,“不知那句话吗?客随主便。我既是主人家,你就该就着我的意思来啊!”
女庄主之前因着杨芷苓之母自戕的事,软倒在了杨谨的怀中,被杨谨搀扶到自己的房中榻上,养了一会儿神。此时急着坐起,她身上的襦裙本就是极易彰显上半身的身形的,这么猛然一起,之前覆着的薄被落于腰间,和那襦裙的衣料一起挤在一处,反将她起伏有致的上半身凸显了出来。
她的身材绝算不得丰满圆润的,但身形比例却极耐看。杨谨初见她时,便觉得她的身材很是符合自己身为医者的审美;而此时,这副美好的身子最美好的部位便这样灼灼然地跳入眼帘,杨谨的呼吸为之一滞,嗓子眼儿上像是骤然腾起一团火,灼烧得她一时间失了语言与表达。
“?”石寒探究地看着她。
若说之前这孩子常常在自己的面前脸红或是发窘,石寒可将其归结于这孩子性子内敛易害羞,今日上午杨芷苓临死前的那句“假凤虚凰”却令石寒生出几分心碍来。
不错,是对杨谨的心碍。
她想要悉心教导这孩子,将来把全副家业托付给她是真,与此同时,对着孩子的顾忌也是真。
石寒清楚得很,自己只当这孩子是自家亲生的女儿一般,不可能与之有超出母女情分的情愫来。可这孩子呢?回忆过往她曾经面对自己时的种种表现,石寒心里就不托底了。她不敢想象,这个被自己看好的人品、性情、天赋都上佳的孩子,若是走歪了路,动了不敢动的念想,会是怎样的结果。
所以,既然认定她为自己的继任者,就得将一切可能扼杀在萌芽中。
“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的身体看?”石寒于是单刀直入。
果不出石寒所料,杨谨听了这话,俊丽的面庞再次讪红了。
“唔……我是看、看庄主的……身材极好。”杨谨倒也答得实诚。
她不肯欺骗女庄主,虽然这话说得挺让人难为情,可她既然这样想,便也这样回答了。
这倒不在石寒的意料之内。忍着好笑,石寒的目光也落在了杨谨的胸口上,道:“你我同为女子,我有的,你也有,人言’异性相吸‘,你如何又会被我的身材吸引了目光?”
若是放在过去,此情此景之下,石寒多半会调侃杨谨“你是不是因着自己的身体太过平板,于是便羡慕起我的来了?”;不过,今日不同往日,石寒意在查探明白杨谨心内的真实想法,所以,表达得格外直白。
杨谨被石寒的直白戳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却是:谁说的只有异性男女才能相吸?
单就她短短十几年的人生见识而论,宇文睿与景砚,柴麒与杨敏,景嘉悦与云素君,无不是女子与女子间的相互吸引,而且还都是奔着天长地久去的。
杨谨觉得她们,嗯,两个女子在一起,很美好啊!那种感情也让她觉得是极干净、极纯粹的。
然而,这种话,杨谨是绝不会对石寒说的。这里面的缘由,与其说是她不想透露这些她敬仰的前辈的根底。更准确的原因则是,杨谨根本不会想象自己和女庄主站在一起的情景。
那几位,无论其中的哪一位,在杨谨心中都是高不可及的,女庄主在她的眼中更是,是仙女,是神女,是……总之就是天上地下无与伦比、无人可以匹敌的美好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