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色变的东厂提督,向来杀伐果断,怎的到她这里竟忽然变得拖泥带水起来,全然不像个样子?
他定定神,俯下头去,鼻尖在那云鬓上轻触了一下,便又缩了回去,做贼似的心跳起来,却敌不过那股如兰的馨香,又见她并没察觉,忍不住凑过唇去,在发丝间轻吻了一下。
“公主,臣……”
正欲鼓足勇气,将那郁积在喉间的话说出来时,却听身后忽然响起了细碎而嘈乱的马蹄声。
他悚然一惊,微张的双唇也顿在那里,猛地回头望去,便见背后的山谷间,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正踏着尘头奔袭而来。
“不好!”
他惊呼着,手中缰绳一抖,双脚顺势猛夹,那座下的骏马便嘶鸣着疾蹿而去。
高暧正在迷糊间,等马向前蹿动,身子在他怀中撞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惊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那马蹄声便也传到了她耳中,顿时明白了什么。
“厂臣,那是……”
“是猃戎人!”
徐少卿沉脸应着:“这次是臣失了计较,没想到那帮戎贼如此狡猾,竟会从背后绕过来。”
她呆了一下,随即便悟出了其中道理。
许是方才趁着双方接战,其中一队猃戎人便趁机从谷外绕行包抄,以做两面夹攻,幸亏徐少卿已带领手下人提早胜了,否则腹背受敌,只怕这时连他们两个也已躺在山谷中,静听着亡魂悲戚。
而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却该当如何是好?
她心中骇然,不敢再言语,紧靠在他怀中,手也不自禁的攥紧那缰绳,只盼身下的马儿跑得再快些,再快些……
然而那马想是本就跑得久了,眼下又驮了两个人,没多久鼻间便喘着粗气,张开的嘴旁已渗出一层白沫,奔跑之势也越来越慢,眼见便要不支了。
而身后的马蹄声却愈发的清晰急促,还听到一阵阵刺耳的尖嚎。
那些猃戎人似乎也瞧出些端倪,所以并不着急,只是这么在后面尾追,仿佛正在玩一场以猫戏鼠的游戏。
终于,就在隐隐望见对面的谷口时,那匹马终于支撑不住,四蹄一软,向前便倒。
徐少卿应变奇快,脚下纵起,手臂环在高暧腰间,在空中打了个旋,便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后面的追兵也跟着勒住了马头,停在距他们不足二十步的地方。
袒露的上身上刺着面目狰狞的狼头,额角两侧梳着奇怪的发辫,手中则是寒光雪亮的弯刀。
正是凶蛮的猃戎人。
所不同的是,眼下这些人瞧着更加精壮,面上也没有那般贪婪的笑,只是冷冷的瞪视,目光中杀意凛然,像群狼般随时准备冲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虽只有数十人,却比之前那几百骑更加可怕。
猃戎人立在马上,一字排开,中间忽然闪开道缝隙,便有一人策马从后面缓步越众而出。
他没有编发辫,发呈棕黄,略微卷曲的头发披散而下,鼻梁翘挺,眼窝深陷,一双瞳仁竟是青灰色的,浑不似中原人的长相。
高暧惊恐之余却也不禁暗暗称奇,便见那人跨前几步,目光先将她来回打量了几遍,才转向徐少卿,用声调奇怪的中原话说道:“看你这身衣裳,该是夏国的大官吧?”
徐少卿凛然的目光瞄过他后,便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人也笑道:“你若是大官,本单于便来亲手割你的脑袋……”
“那尊驾怕是要失望了,我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哪来的什么大官?”他轻笑一声,心中却快速转着念头,盘算着全身而退的法子。
那自称单于的人面色微变,又打量了他几眼,似是将信将疑,便咬牙阴声道:“那……便一刀一刀将你碎割了,用来告慰山谷中那些勇士们了。”
言罢,便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几名猃戎骑兵当即踢马上前几步,仍旧立在他身后。
高暧浑身颤抖,眼见这里无险可凭,他又受着伤,那些猃戎骑兵若是纵马冲过来,真不知该如何抵挡。
一念及此,拉着曳撒袍袖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
徐少卿自然感觉到了,将她朝身后又拉了拉,挺着胸膛仰天一笑:“我听闻贵部族素来行得端,坐得正,从不做暗算偷袭,以众凌寡的事,如今看来……呵呵。”
那单于也抽着唇角冷笑道:“莫要自作聪明,本单于才不会中你那激将法。我们大猃狁是天狼神的后裔,而你们中原人的财货女人就是我们口中的食物,哪有食物到了嘴边却不吃的道理?况且你们中原人诡计多端,往常出战时,不也是对我们以众凌寡么?”
徐少卿又是一笑,故意做出得意的样子道:“对付你们用得着徒仗人数之众么?方才我等百余名步卒便几乎将五倍有余的骑兵全歼,呵,所谓贵部族骁勇无敌的传闻不过是句笑谈罢了。”
此言一出,对面的猃戎人便耐不住了,一个个都将弯刀举在胸前,口中叽里咕噜,用听不懂的言语叫骂着,目光直直的瞪视着他,咬牙切齿,像要喷出火来,有些暴躁的,便要纵马上前厮杀。
那单于将手一抬,止住众人,又上前两步,皱眉问:“你想怎样?”
“很简单。”徐少卿朝身后虚指了指:“眼下只我一人,你们便算胜了也没什么光彩,不若咱们各自回去点齐人马,两下里谁也别占便宜,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且看谁更胜一筹,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那单于听了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