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佛沿着抱鸡娘娘此前南下的路线北上,甚至找到大魏的燋龙温池去,也未能听到关于抱鸡娘娘的半点风声。
她离开了建康,就仿佛彻底地从人间消失了。他知道萧焉和通明先生的人暗地里也在寻找,当然目的和他不一样,只为了防止阳魃被其他诸侯利用。
然而他们也没有找到过。
李柔风开始焦躁。她还活着吗?她有没有再被其他阴间人捉住囚禁起来?很多事情他不敢多想,一旦想起便揪心揪肺地痛。他白日里找,夜晚里也找,他要在两个世界里找。他想她起码给他个信儿,是活着还是已经去世了,无论阳间世还是阴间世,他都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佛堂外家仆的脚步声匆匆而来,敲门低声唤他:“公子?公子?”
他想他是该出去了。他应该再去鬼市上问问,问问铁匠道士,问问大头子,问问毓夫人,问问采芝斋,问问所有过去曾经和抱鸡娘娘接触过的人。总能够找到她的,他想,他有无尽的时间。
家仆在佛堂外道:“公子,崔仙琕崔公子送信过来,邀您于泥古斋一叙。”
李柔风双眉微皱,这个崔仙琕(3),乃是吴郡士族子弟,此人对碑拓收藏比他还要狂热,因着同样的金石之趣,两人过去私交甚笃,也是如今鲜有的几个知晓他阴间人身份的故友之一。
崔仙琕风仪甚美,性格豁达,稍有些促狭。为人什么都好,唯有一样,就是太过好色,痴迷于男女之事,一年前说要与他小聚,仗着他眼瞎,将他带进了一家新开的青楼,说都是大魏落难的官家女子,文雅fēng_liú,一定要与他分享,他很是费了些气力才脱身,那次还惹来萧焉不快,胡乱找了个理由将崔仙琕鞭挞了一顿之后将他赶出建康。
思及此事,李柔风正要拒绝,家仆又道:“崔公子说,上次的事他知错了,这次是正经事,他大难不死,辗转归来,新得了许多摩崖石刻的碑拓,过去从未有人见过的,请公子一定要过去帮他辨一辨朝代和出处。”家仆拿着信念道,“一定一定一定,兄叩首叩首再叩首。”
李柔风心想,崔仙琕的确已经离开建康快一年了,据说是去巴蜀之地游历,探寻前朝的摩崖石刻。他叹了一声,道:“那就去吧。”他整了整衣衫,又吩咐家仆道,“你与我同去罢,免得他又捉弄于我。”
三年前与大魏的制胜一战之后,萧焉便命阿春带着小丁宝在城中大小寺庙中多造新佛。只是天下局势未定,未敢大作宣扬。但城中的佛气在渐渐浓厚,崔仙琕家中亦设有佛堂,李柔风夜中出去,便不用再背着木佛了。
崔仙琕亲自出来迎接,李柔风向他施礼,时下以左为尊,崔仙琕是主,李柔风便站他右侧。崔仙琕伸手引李柔风进屋,走着走着,李柔风敏锐感觉到崔仙琕伸的是左手。
“仙琕兄,一年不见,你怎么成左撇子了?”
崔仙琕丧气道:“别提了,我能活着回来已是大幸。”他伸右手到李柔风面前,“你摸摸。”
李柔风伸手一摸,不由得大骇,崔仙琕右手四指齐齐断去,连拇指指头都平齐着少了一截。
他惊问道:“仙琕兄,什么贼子这般残忍?”
崔仙琕摇头道:“唉,此事说来离奇,也是我自作孽,稍后我同你细细讲来。”
进得内屋,崔仙琕将他这一年来觅得的摩崖石刻的碑拓都示与李柔风,所有拓本他都以墨汁混以骨灰,重新复刻描过,方便李柔风观览。
李柔风一一细细看过,大为叹赏,道:“这些石刻气象浑穆、骨法洞达,实在都是不可多得的瑰宝。”他道,“听闻巴蜀一带的摩崖石刻,许多都在十分险峻处,仙琕兄要拓得这些书迹,想必十分不易。”
崔仙琕磨牙道:“岂止十分不易!简直是十万分、十万万分的不易!”他抽出其中的一张拓文给李柔风看,“最难的是这张!在青衣江边的悬崖上,但太古老了,不舍得不拓。我和两个亲随吊着绳子下去的,结果两个亲随掉下青衣江死了,我也差点没命。”
他拿出光秃秃的右手掌晃了一晃,“指头就是在那里没的。”
李柔风看着拓文,辨得出上头写的是青衣羌国的国史,传闻青衣江边曾有古老的青衣羌国,武王伐纣时期便有了,只是后来东汉时灭亡。这般难得的石刻,难怪崔仙琕拼了命也要去拓。
他想着那整齐的刀痕,道:“仙琕兄莫非是挂在悬崖上遇了匪?”
崔仙琕摇头道:“匪没遇到,遇到的是个救命恩人,只是那个救命恩人——”他“唉”了一声,“比匪还厉害。”
崔仙琕万分羡慕李柔风,道是他就算粉身碎骨,在佛像前头拜一拜,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长回来了。倘是有个阳魃,还用不上十天半个月,顷刻长好。
李柔风苦笑:“仙琕兄背个大佛入蜀道上青衣江试试。”
崔仙琕竖起秃秃的手掌:“别了,我还是好好做人罢。”他忽然好奇地对李柔风附耳低声问道,“贤弟,其实我一直想知道,贤弟和女子每房事一次,是不是都得回去抱抱佛像,才能重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