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妹妹,你的鞋穿反了。”
窦宁儿依旧讷讷,呆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毫无回应。
林夕热脸贴了冷屁股,便怏怏地骚了骚脑袋,本想弯腰替窦宁儿换回来,但转念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怕窦宁儿一个不高兴,到时一脚将自己踹飞。
窦宁儿穿戴整齐后,早膳已经摆上了八仙桌。
虽然这顿早膳不比林霏今日所食,但也不只是两碗清粥,实际上远比清粥丰盛。
十四宫除了早膳晚膳,不设第三顿,所以现在不吃,便要挨饿到四五个时辰之后。
林夕早已忘了曾被人嫌胖,自顾自吃得欢,可对座的窦宁儿却连筷箸都未拾起。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林霏心情复杂,她虽忧心,却未出言劝说,反倒听之任之。
林夕一碗白米饭下肚,才发现窦宁儿面前的碗碟一动未动。
“你怎么不吃?”林夕疑惑,意料之中未得到对座人的回应,她便看了看林霏,想让师姐劝劝。
林霏却朝她摇了摇头,问她:“吃饱了吗?”
林夕摸了摸半成饱的肚子,看看窦宁儿又看看林霏,将“没有”换成了“吃饱了”。
林霏:“夕儿,你去叫人进来收拾好吗?”
林夕便点了点头,乖乖出门,留给林霏和窦宁儿相处的空间。
殿内仅剩林霏与窦宁儿二人,林霏不作声,空阔的大殿便静得令人心慌。
林霏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窦宁儿的动静——
“林霏,你把我当成义妹?”
见林霏毫不犹豫地点头,窦宁儿当即红了眼眶。
或许真的是在黑白无常手下逃过了一次又一次,她不再是那个矜娇倨傲的相府四小姐,却成了得过且过自欺欺人的窦宁儿。
明明已经知道了林霏是女儿身,知道林霏欺骗她,可在林霏来救自己之前,窦宁儿向无望的等待妥了协。她记得自己曾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祈佛,想着只要林霏来救她,她就能原谅所有。
林霏真的来的,她虽然做不到完全原谅,偏偏一颗心却死灰复燃。
她觉得自己好贱,想要终止一切,想着将林霏杀死,自己再殉情,一了百了……
但她发现林霏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可就在刚才,她听到林霏明明白白地说自己只是义妹。
她真的难受地脑子里一片混沌。
林霏:“宁儿,以前骗你都是我的错,我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护你一世平安。
我昨夜想了很多,觉得有些事必须与你开诚布公——我从始至终都将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你我二人亦已义结金兰,这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变,你知道吗?”
窦宁儿紧攥着衣袍,无意识地重复了句“亲妹妹”。
林霏狠下心,又道:“若要问我为何待你如此好,或许是因为你与夕儿的性子有些相像罢,况且,你值得啊,我不信你会杀人,你心地纯良,在夔州之时,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昨夜谢桓告诉我,你杀了五名婢女。那五名婢女是你杀的吗?”
窦宁儿木着脸,不答反问:“你与谢书……谢桓甚么关系?”
林霏愣了愣,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但昨夜她已想清楚,不会再欺瞒窦宁儿任何事——
“我与他在一起了。”
窦宁儿得到了最在意的问题的答案,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问:“我与林夕相像?我一直都是林夕的替身?”
“不……”
林霏还未说完,蓦地被窦宁儿打断:“那五名婢女是我杀的。”
窦宁儿的声音渐渐转为冷漠,似乎在说与己无关的事:“她们该死,所以就死了。夔州之时,我都是骗你的。真正心地纯良的是你,我怕你厌恶我,所以装出你喜欢的模样,以为这样就能博得你的喜爱……
你不知道罢,我幼时常和兄长捉虫蚁来玩,怎么可能连只蚂蚁都怕。所以,你还要和我做姐妹吗?还是觉得我很可恶,恨不得我‘死’?”
最后“死”一字,她念得极轻极慢,一双空洞的妖娆杏眼像是直直望进了林霏心里,令人遍体生寒。
林霏若说自己不震惊那是假的,窦宁儿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暴戾的一面,今日却是头一次。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怔忡望着对面惨白却冷漠的人儿。
半晌,林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何杀那五人?”
窦宁儿:“都说了,她们该死啊。你很介意?昨夜你不是说你不在意不想知道么?”
话已至此,林霏攥起手心,干脆与她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很介意。昨夜你听见了我与谢桓的对话,我之所以说不在意,都是为了你。
宁儿,你不在意么?你从未杀过人,破了杀戒好比缠上恶鬼,每当午夜梦回你都不能安心。你若是听见我说在意说你……可怕,你往后怎么办?你还有勇气面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