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盏灯照着,空旷旷,黑沉沉的,就像一处死了无数生灵的古战场,给人以凄凉悲哀之感。宫中历来稀奇古怪的传闻甚多,太监又格外的胆小多疑,所以,一入夜,这里便见不到一个人影,白日的天堂,此刻简直就成了阴间,这种强烈的反差和说不出的恐惧感令梁任捷这么个彪形大汉都不免阵阵心虚。
好容易走过了皇城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就没那么恐怖了,围绕三大殿两侧的东西十二宫以及御花园,就是皇帝和后妃及皇子、公主们居住的后宫。在大徽朝开国的前几个朝代里,几位皇帝都在位时间长,享寿又高,后妃众多,龙子龙孙更是多,后宫热热闹闹的,晚上灯火辉煌,龙子凤孙们嬉笑声不断,让这冰冷的皇城里也不乏人间天伦之乐,最会享乐的便是方灵羽的父皇,英年早逝的天佑帝,这位皇帝fēng_liú成性,每天夜晚他所宿的那个妃子宫里,必定丝竹绕梁,弦歌不绝,人尽名花,舞皆霓裳,把夜间后宫真弄成一个莺歌燕舞的海外仙岛似的。
快乐似神仙的天佑帝一辈子几乎没干过几件正经事,唯一做对了的就是闭眼前留下一句话,永琏公主辅政方天衢,但是没来得及加上一句皇后不得干政便合了眼。
这便让端贤皇后得了空子,虽然不是皇帝的生母,却是天佑帝亲册的皇后,如今贵为大徽朝的皇太后,皇上和永琏公主见了也得照样喊母后。端贤集女人的嫉妒、寡妇的变态、太后的大权于一身,这尺寸之大的后宫已经不够她施展拳脚,天佑帝所留下的那些与她争过宠的太妃们,哪个见到她不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战战抖抖,诚惶诚恐无论白天黑夜,后宫里妃子也好,宫女也好,太监也好,为了避着这位皇太后,都尽量缩在各自宫里,能不出来就不出来。天佑帝曾经的海外仙岛如今已是冷冷清清。
唯一不冷清的,就是揽月殿,这里是永莲公主处理政务的地方。天佑帝驾崩后,揽月殿这座本来属于后宫的宫殿,就成了大徽朝的核心建筑,大徽国一切军国大计都在这里制定,都从这里发出,这里,白天王公大臣川流不息,入夜灯火通明,警戒森严。
梁任捷刚步入一道角门,就见八盏大红宫灯一齐点燃,六盏在前面开路,两盏在后面护卫,几十个刀枪晃晃的侍卫分立两旁,一个太监引着梁任捷向着揽月殿走去,这种皇家的威严气势让梁任捷更加紧张不已,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在殿外站定。
“梁参将,公主殿下召你进去。”
梁任捷迈进门槛,肃立站定,然后跪下,磕了一个响头,再站起,向前迈进几步,来到永琏公主身边,又跪下,“臣梁任捷叩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方灵羽轻轻地说了一句,又对着站在门边的紫玉吩咐,“给梁参将搬一张凳子来。”
梁任捷被永琏公主的格外眷顾感动得热血奔涌,他一个小小参将如何担得起这般礼遇,紫玉搬来一张精致的梓木方形小凳,放在梁任捷的身边,梁任捷侧着身子拘谨的坐了下去。
“将军此番返京,定是有要事奏报?”
“回公主殿下,末将此次未奉召擅自返京却是有事要奏,本月初八,镇守泰州的二十三个营兵力,被调走了十五个营,末将所管辖的五个营就被调走了三个,末将并未闻得朝廷有调兵的旨意,便去询问霍督军,霍督军回末将说北方安国私有异动,抽调十五个营过去固防,如今泰州只余下八个营的守军,且多是老弱病残,若此时宣国来犯,泰州守军如同虚设,泰州一旦失守,朝廷的东南防线便若门庭洞开,末将实为忧心,但又不敢僭越上奏,本月十七,末将手下的一个巡佐截得了一封信件,末将此番返京就是为了将此封信呈给公主殿下。”梁任捷从内襟中小心翼翼的取了信件双手呈给方灵羽。
方灵羽听着梁任捷的奏报,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有些急切的接过书信,抖开一看,“兄见字如面,所商之事弟已安排妥当,小主人年幼,顽劣不堪,子类其父,何堪大任?此为千载之良机,兄切莫举棋不定,弟愿与兄歃血为盟,你我兄弟振臂一呼大事可定!事成之日,弟家中三座东宅皆归兄所有!从此以兄马首是瞻!”
方灵羽看着信,一颗心一点一点在下沉,最后沉到了谷底,书中所言已经足够耸人听闻,而更让她不安的是,这信中笔迹她是识得的,这还不算,最让她震惊的是,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她却还被里应外合的瞒得严严实实,这揽月宫每日上演的三叩九拜山呼海啸竟是如此的可笑。方灵羽冷静下来,把有可能牵涉进此事的诸多人等在脑中一个一个筛选排除,已经有了打算。
方灵羽缓缓放下手中信,声色俱厉道,“梁任捷,你可知罪?”
梁任捷万万没想到永莲公主忽然变脸厉声责问,吓的他噗通跪倒了在地上,“末将,末将不知,还望公主殿下明示!”
“你贪污军饷,纵容下属私掠民财,参你的折子就在那案桌上,你可要看?我只要勾了那折子,你便人头落地!”
梁任捷闻言急得叩头不止,他什么时候贪过军饷?骄纵过属下?他向来严于律己治军甚严,“末将冤枉!末将自幼家贫,全仗家中老母洗衣拾柴养大成人,母亲教导甚严,终日叮嘱末将做个好官,末将深知民间疾苦,怎会做那等欺压百姓之事,还望公主殿下明察!”
“哼,你好大的胆子,还要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