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亦会变成孟党之人,因而在早朝议御史中丞一缺该由何人来任时并未提及廖从宽的名字。
她没有当廷表议,不外乎是担心自己若提廖从宽,则会被老臣们以为她是“居心叵测”。
……可事实上,她也的确算是“居心叵测”。
当初参审王奇一案时,她曾夜访廖府,拜请廖从宽替她疏通御史台那边的关系,好让她顺利入台狱审案。当时她就对廖从宽承诺过,倘是她将来一日能得显要之位,必谢廖从宽当日之助。
更何况,廖从宽在改试一事上竟是出乎意料地附她所议,这令她在不知不觉间又承了他一次人情。朝中人事向来复杂,她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承情而不答?再者,老臣们显然不知她与廖从宽这两年来会有私交,若是此次廖从宽能得以顺利迁任御史中丞一位,她也希望能将其一举拉入自己这边,而一旦能挟御史台之言谏要务,东西二党之势定会不复其盛。况且,凭廖从宽祖上三代为相的家世背景,便是将来取代眼下二相之一,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这一把算盘打得精巧,忍了许久,便是在等皇上问她这一刻。但,她虽自以为筹谋无失,却无法断定圣心究竟如何……
久久听不见他开口,她不由抬眼轻瞥了一下他。
他脸上带了点笑意,可那笑却是高深莫测,“若除廖从宽御史中丞一职,不知他心中是会感激朕,还是会感激你孟廷辉?”
她心头咯噔一声。
这段日子来她的那些动作他不可能丝毫不知,只怕方才那一句问话也是他的浅探而已。纵是他与她是两情相悦,可他归根结底是她的皇上,而她归根结底……是他的臣子。
他望着她,缓缓又道:“朕亦有意令廖从宽补御史中丞一缺。”停了停,嘴角略扬,补道:“……也算是朕为你孟廷辉结党出一份力。”
她瞪目结舌地怔住,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本以为经过这么多事,她算是懂得他一些了,可谁曾想,她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弄懂过他一分!
“陛下……”她半晌后垂下眼,口中喃喃出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感觉自己就像是不懂事的孩童,任性着学人玩火,却不知这一路无虞是因他一直在纵容庇护她。
她在怕什么他全都知道,她想要如何他也全都明白。
从改试一事至今,在面对东西二党老臣与她之间,他不动声色之下权衡得多么有道,让人挑不出一根刺来。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已是他作为一个帝王所能给她的无尚宠爱,她怎能听不出来,又如何不惭于自己之前的那点心思。
廊下池间,锦鲤游曳间溅起细碎水花,灿阳碧波点点灼目。
他突然叫她:“孟廷辉。”
她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道:“明日下朝后,朕欲令殿前诸班直骑演于宫中校场,你一并来观,顺便一习骑术。”
她不解,目光犹疑,“陛下……”
他不待她问,又道:“朕方才已同枢府议定,今岁骑射大典将在进士科放榜之后举行。你如今身非闲等,莫不是还想再出一次丑?”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涨红,才想起来新帝登基后的骑射大典便在今岁,又想到当年北苑那一次……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臣谨遵陛下之意。”
本以为他该走了,谁知他竟忽而倾身,目光探进她眼底,声音微哑道:“近日来太忙,未曾令你单独入觐过,你心中可有丝毫埋怨?”
第八十五章 心意(上)
自她被除权知制诰、能够升朝议政以来,便再没得过机会与他私下独处。因改试一事,她连日来一面应付朝中各式各样的争论,一面着手迁调潮安北路帅司及转运使司里的属吏,且又要抽暇去准备半月后的进士科礼部试权知贡举一事,再加曹京接连向她引荐朝中新俊,她接连数日竟是一点闲暇辰光都没有。
皇上自二月末始便频频出入枢府议事,她知道他同样是忙得夜不沾枕,可却不知他到底在和枢府的朝臣们忙些什么。自从大平开国以来,中书、门下二省一向不问枢府军务,诸位宰执、参知政事更是非国之兵者大事不入觐参议。枢密使方恺是当年随上皇御驾亲征、在平天下定江山时立过汗马功劳的,其下一干枢府朝臣又多是起于行伍、跟随上皇、平王数十年的铮铮将校,对皇上的忠心之度绝非朝中旁人可比。皇上入枢府与诸臣议事,非得特旨,中书、门下二省必不能知其细末;且方恺等人向来不屑都堂中种种党争之事,二府之间关系常年不穆,因而纵是她职为中书省属官,也不能知枢府军务半分。
从西山归来至今,她夜夜连觉都睡不够,自然无暇时时惦记着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她知道他连月来专注于朝政军务,想必也不会念及她分毫,所以从没因他未曾令她单独入觐过而有过丝毫埋怨。
但,此时此刻被他这样一问,她竟满心顿涌思念之潮,才发现自己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将他想了千万遍。他与她眼下不过咫尺之距,她几乎能看得清他眼底微微闪动着的星芒,只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竟忍不住想要抬手触碰这一张令她魂牵梦绕的刚毅俊脸。
yù_wàng来得如此强烈,却又是如此不合时宜,她不由轻浅叹气,避开他这摄人心魄的目光,声音也随着他一道哑了:“臣知陛下忙于朝政军务,又岂会因一己私情而埋怨陛下?”
他低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