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把洪英说得面红耳赤,一颗芳心小鹿般乱跳,春意自两道弯弯的秀眉梢流淌出来,忘掉了温好的药。
今天,她见到东方鸿飞不由得脸红了,有点羞窘地说:“鸿飞来啦。”下面的话再也想不起来,忙把鲜红的脸转过去。
“五婶娘。”东方鸿飞很礼貌地躬着身,又与诸葛云打招呼。他俩本相识。诸葛云说:“鸿飞,你叔父的病不要紧,只是年岁大了,需要慢慢调养。我刚跟五太太说过,那高丽参汤不要喝了,否则虚火盛,多痰、多妄念。”
送走医生,洪英把东方鸿飞领进内室。东方俊见了侄儿分外高兴,欠起身说:“鸿飞,难为你来看我。公务忙吗?”
一阵寒暄后,东方鸿飞便询问起宋王氏母子的情况,东方俊笑道:“那娘俩儿住得挺好,听说我病了,昨天还让来家里的庄上人带来了八宝粥。你回头去看看。”
洪英进来送茶,斟好两杯后便走了。东方鸿飞发现她神情有些恍惚,连呼吸都很紧迫,随便地问东方俊:“叔,那几位姨娘呢?我去问个安。”
“不必啦。她们不是去打牌,就是听戏。眼下,巴不得盼我死呢?多亏了洪英。”
“五婶娘是懂得疼人的。”
东方俊望了侄儿半晌
,说:“你先去用饭,不要喝酒,回头我有话说。”
警长已猜度到叔父所谈必是继承财产一事,但使他困惑不解的是洪英婶娘那捉摸不透的神情。以前,她自持长辈的身份对东方鸿飞调笑,常占小辈大男人的便宜。
眉眼间挤出无限风情,一张俏脸总挂着醉意,大庭广众下弄得警长手足无措。
三婶娘曾把他拉进屋里说,那是个s货,又笑着捅侄儿的腰,悄声问:“你在女人面前,就这么冒傻气吗?”说着,身子就贴上来,慌得警长忙借口“登东”而告辞,谁知,窗外早站着四婶娘,望着侄儿冷笑,含怨似地将瓜子皮往他身上吐。
东方鸿飞逐渐地了解了洪英婶娘,并理解、同情她。三个婶娘都有苟且之事,惟独洪英洁身自好,惟独她是东方俊的红颜知己。这次,她对探病来的侄儿一改常态,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说,望不到她半垂的眼睛,但留下了许多无形的温床。
夜晚,东方俊的精神好多了,能在屋内慢慢踱步。他c上门,神情凝重起来,咂咂茶说:“鸿飞,我膝前无子,让你继嗣这事可算是老话了,这谁都知道,也谁都认可。可我又变了主意……”他留意着警长的神色。
东方鸿飞微微一笑,说:“我敬佩叔叔一生仗义疏财,扶危济困,但侄儿并不贪图叔叔的钱财。我的人品想必您是知道的。”
“你知道我有多少财产,能折合多少钱吗?”东方俊拨开话题。
“不知道。”
东方俊哈哈地尖声大笑起来,说,“范金栋算什么?开滦煤就是乌金矿,我有半个唐山。”他的声调又低下来,“钱财是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终要留在世上。有钱人去死都不能轻轻松松地闭眼,所以这些年,我把钱看得淡了。鸿飞,我想立遗嘱,让你继承财产,但不让你过继做儿子,懂吗?”
“不懂。”东方警长委实不懂,他茫然地摇着头。
“你知道叔父是行止不俗、有悖世情之人。我想,待我百年之后,你娶洪英。”
东方俊用目光视着侄儿,等待着他的回答。
东方鸿飞蓦然出了一身冷汗,料想不到叔父会想出这种荒谬透顶的主意。先甭说自己是否情愿,事情一旦敲定,知情人会笑他为图财产毫无骨气,不知情者会骂他欺叔霸婶,灭绝人伦。他暗骂叔父是老糊涂了。
“鸿飞。洪英青春年少,我有负于她。她嫁我十年,虽成妇人之身,但终不改处子之心。这种话我不想多说。洪英已经默许于你了……”
“这事……还有、有谁知道?”警长竟变得笨拙起来。此刻,他想得很多,多得重叠、拥挤,没有逻辑和头绪。又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慢慢袭来,想躲避,但又逃脱不开魔幻般的磁力。
“除洪英之外,没人知道。”东方俊笑着说,“我知道你一时想不通。别骂我是个老怪物,我有这个心,是因为近几年一直把洪英当女儿看待了。但愿我先不死,此事从长计议。”
“叔父,我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咱们的话已经无叔侄之分,甚至qín_shòu不如啦!”东方俊的嘴角翘起一丝凄凉的笑。
“洪英婶娘若有中意的人,您可临终成全。没有中意的,您可为她选择,慢慢物色,这总是个心愿……”
“傻小子。”东方俊把茶盏顿在桌上,两目炯炯有光。“她中意的是你!你怎么不知道呢?”
夜深归来,东方鸿飞苦不能寐,望着窗纸上银箔似的月光,神思飘然如在梦境。
他回忆着洪英对待他的种种情形:绣花时刺破了手;自己醉卧叔父床上时,她的脸竟离自己的口鼻那么近;有一次,他只来唐山三天,婶娘的眼便有了黑灰的眼圈;使他始终难解的是洪英在无人的场合,故意撩起旗饱,露出一条丰腴、白皙的大腿,上面有道五寸多长的血痴,似是被烟针割破的。她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当时,东方鸿飞很尴尬。洪英笑着说:“你就不心疼。”他不便去追问,但成为一个极小又无价值的疑团藏在心角落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