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良在这个冬天的晚上就成了“全国优秀共产党员”。黄以恒问郑天良有什么话要说,郑天良被田来有一开会就将了一军,气得情绪有点扭曲了,所以黄以恒让他表态的时候,他仿佛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终于找到了一个出气的机会,他第一次说了两句套话:“感谢同志们对我的信任,我也会把这个荣誉坚持和捍卫下去,我相信人间自有公道在,改革开放决不能以牺牲党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为前提。我虽然做得还很不够,但我无愧于良心,无愧于共产党员的神圣职责。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虽然是候选人,但材料上报后,很快就获得了批准。郑天良从县城到省里同许多优秀共产党员们一起,坐火车到北京人民大会堂接受了中央的表彰和中央领导的接见并合影留念。
前后十多天时间,郑天良好像一直在梦中飞行,那种神圣与庄严的感觉就像一个教徒终于聆听到了神的召唤和上帝的福音。
这一年冬天许多豪华而体面的场景成为郑天良一生最重要的记忆。十一年后,郑天良被枪毙前回忆起这一年冬天北方的天空和阳光,不禁潸然泪下。
吴成业反对同时建五条商贸大道,认为这是穷人摆阔;郑天良反对上啤酒厂,说合安县建五万吨啤酒厂是不切实际的左倾冒进。尽管他们的表达方式不一样,但性质是一样的,即反对“五八十”工程,反对“五八十”工程,等于是反对黄以恒,而他们都是黄以恒在行政干部学院时的同学,小县城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风吹草动全城都能感觉到摇晃,所以县城里的政界的人们都说这是“第三梯队”间的矛盾,在这个矛盾当中,黄以恒表现出了应有的大度和胸怀,以事业为重,以合安县经济发展的大局为重,忍让妥协,求同存异;也有些人挑拔说黄书记心太软,对两个反对派姑息迁就,这等于是政治上战略退却,等于是放任后院起火。不过,吴成业泥鳅翻不起大浪,他不过是城建局的一个副局长,就像一篇文章中的一个无关紧要标点符号,完全可以省略或忽略不计,而郑天良就不一样了,他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负责着工业区的建设,他的杀伤力足以毁掉“五八十”工程,而黄以恒不但没有听信别人的谗言,还把“五八十”工程的重中之重交给了郑天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吴成业反对后说不干就不干了,而郑天良却不一样,他虽然在会上反对,但他在会后仍然严格执行县委县政府形成的各项决议,工作照样地干,这就是说原则性比吴成业强。
吴成业在商贸大道建设中总是提出这样那样的责难和反对意见,黄以恒并不跟他计较,就让他在一边负责监管进度,决策上的事和投入的事就不让他c手了,拆迁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不让他出去冲锋陷阵了,现在县里成立了拆迁办,合和酱菜厂厂长于江海已经被招工进了拆迁办,转了城镇户口,还当上拆迁办第三小组的组长,享受副股级干部待遇,黄以恒就此事征求郑天良意见时还说对于江海这样的顾全大局的同志应该给予重用,并让郑天良负责找于江海谈招工转户口当股级干部的事,这等于黄以恒出礼金让郑天良出面做人情,郑天良找于江海谈话,于江海很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说他不想再腌酱菜了。郑天良感到于江海似乎从一开始向他辞职的时候就有些蹊跷,也许他早就跟黄以恒联起手来准备对合和厂下手了,但郑天良不往深处想,他是一个复杂问题简单化的人。吴成业在于江海负责宏光大道沿途农户拆迁后,就轻松了许多,他有时嘴里哼着京剧看于江海跟老百姓打架,实在过分了,他就上前去拉架。于江海干了一个多月,脸上就被划出许多道血痕,凭着血迹斑斑的形象于江海迅速地转干了,成为了正式的国家干部。国家干部于江海下手更狠了,终于有一天被老百姓砸断了一条胳膊,住进了医院,黄以恒到医院看望了他,称赞他为合安的改革与发展付出了血的代价,黄以恒让宣中阳送去了“蜂王浆”和“中华鳖精”,于江海感动得当场就流下了泪水。郑天良去医院看于江海的时候将他骂了一顿:“我要是再看到你跟老百姓打架,我就叫公安局将你抓起来!”第二天宣中阳告诉于江海,打他的几个老百姓已经被公安局抓起来了,拘留十五天,外加罚款。
黄以恒将吴成业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开始两人还开了几句玩笑。当领导有时候要学会跟下级开玩笑,开玩笑表示领导很亲切,很平易近人,容易造成与民同乐的氛围。黄以恒最近也学会了开玩笑,有下级说黄书记也开玩笑了,黄以恒就说这叫苦中作乐,工作压力这么大,不开开玩笑,让神经松弛一下,那自己的办公室就离马克思的办公室不远了,这话就很有些玩笑的成份了。大家就都笑了起来,那年头有一首歌叫《笑比哭好》,劝人们不管面对如何的挫折都要笑,然而像于江海那样,腿都被打断了你还要他笑,这是不大可能的。
黄以恒将吴成业按到沙发上坐下,就开玩笑说:“你们当过反革命的就是不一样,走路都是横着走,文革中当过反革命的人就跟当过老红军一样,资格太老,谁都不敢得罪你们这些反革命。”
吴成业也被这无拘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