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缓缓移开,墙内仍是墙,不同的是,这是一面砖墙。沈书慈上前去,似是回想了片刻,然后抬手在一块石砖上敲了三下,“嗒”一声,那石砖松动了几分。她又托着腮思考片刻,抬手再去敲另一块石砖,这回是两下。
刚才那死命一咬已用尽喻南余力,此刻他浑身都在轻颤,饶是眼下正值寒冬也汗如雨下。幸亏身下还有一个江凭阑,他的汗全淌在她的外衣和发间,不至于落到地上被底下人发觉。
江凭阑也在流汗,她拼命仰着上半身不让汗落下去,于是额间的汗便不可避免地顺着脖子往里淌,一路流过簌簌地痒。她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刀子割在肉上的痛,却实在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多久。
又是一大滴汗落到了脖子上,她想闭上眼睛转移注意力却又不得不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书慈的动作,浑身难耐之下,忽然感觉到身后人悄悄一动,将唇落在了她的颈上。
落在……那滴汗上。
江凭阑的眼睛以每秒三次的频率飞快地眨着。她知道他是为了帮她,知道他的用意非常单纯,更知道眼下不是分神的时候,可她好歹也是十八怀春的年纪,就算对身后这个人一腔玲珑心思毫无杂念,这动作本身也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啊。
止汗……止汗怎么能这么止呢?
江凭阑无声吸着气,努力让自己专注于底下人的一举一动,她不知道的是,身后人此刻比她更为心神动摇。他不过是看她难耐,想替她拂去那滴汗,但碍于腾不出手,只得用嘴罢了。他不是深谙男女之事的情场浪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世间种种磨难倒是历了个遍,却从未有机会、有心思沾染过女子的气息。与她贴合得如此紧密,生理上的反应他权当是身为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因而并不觉得多了这个动作能引起什么反响,可就是那一低头,他不意将处子少女的馥郁芬芳嗅了个满怀,唇角好似触着了沾了雨露的野姜花,一刹心如擂鼓,一刹暗潮翻涌。
于他这般在刀尖上行走的人而言,一刹分神都可能是致命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一旦将注意力收回来,浑身便如泄了力一般软了软,十指不可控制地往下一滑。
江凭阑感觉到他这要命的一滑,迅速用搁在身侧的双手绞住了他的手臂,企图给他些许支撑。壁顶光滑,本无处落手,他在最初那一跃后,以内力硬是凿出了十个手指大小的坑来,这才能得以扣住。可以想见,他的十指早已磨出了血。
江凭阑陷入了一心二用当中,一边注视着沈书慈的动作,一边仰着身子将手往上够。她一寸一寸地挪,够到壁顶后摸索着找他的手,此时顾不得什么合适不合适,她覆住他的手背,反手将他十指一握又一扣。
最不可能的两个人在最不可能的情形下,十指相扣。
其实她能使上的力很小,但却明显感觉到,他的手臂颤得不那么厉害了。
“咔嗒”一声响,似将两人从极尽的煎熬中解脱出来,内墙开出一个口子,里头隐约可见一排斜向上的石阶。
沈书慈如释重负之下回望木屋的方向,却被阿兰推了出去:“小姐,来不及了,快走!”
两人奔向石阶,从喻南和江凭阑的角度已经看不见什么,只隐约听见滚轮“吱嘎吱嘎”的响声,随着这声响渐远,石墙上的门合拢,一切归于平静。
几乎是同时,两人从壁顶坠落。落下的过程不过一瞬,喻南也不知哪来的余力,半空中将两人身子颠了个倒,以至落地之时换成了他在下江凭阑在上的姿势。本以为要摔散骨架的江凭阑什么事都没有,身下人闷哼一声,她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急声道:“你怎么样?”
他毕竟伤病在身,强撑多时早已不堪重负,一落地便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只断续道出两个字:“火……药。”
江凭阑脸色变了变,忽然想起之前沈书慈和她那丫鬟阿兰说的话。
“您可还记得老爷生前交代的,若他不幸遭人毒手,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爹的遗骸还在上面不得收殓!”
“老爷泉下有知,必会原谅您今日所为!”
“小姐,来不及了,快走!”
她的头皮霎时一麻,她们要炸了整个密道!
不能被雪藏的秘密最终只能被销毁,沈家人既然敢在这里埋下秘密,必然也留了后手以确保有朝一日能够销毁它。前后一联系,可以猜到,整个密道里必然都埋了火药。密道并非只有一个出口,而是两个,第一个出口在城外,已经被炸毁了,而刚才沈书慈最后离开的那扇门则是第二个出口,是只有沈家人才知道的出口。石墙上的门开启,很可能意味着不知哪里的导火线被点燃了。
她顾不得僵硬发麻的双腿,蓦然站起,踉跄着朝砖墙走去。
左上七,三下。
右下二,两下。
……
江凭阑脑中画面连闪,还原出沈书慈当时的动作,仿照着她的手势和方法,以比她快上十倍的速度,准确地敲击着一块块石砖。
喻南不知是在何时缓过劲来的,盘膝坐在地上仰头看她。这开启机关的方法,他刚才也是第一次见,大约记下了一大半,还有几处得推敲尝试才行。沈书慈作为沈家人也被这复杂的步骤弄得头昏脑涨,可眼前的女子,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不带任何迟疑,且完全无误。
他眯起眼来,有些事情,到得此刻终于有了结论。
她初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