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的二叔,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又一次因为蓝子落弃置了他。
项山脉伤感难过的离开了。
他大约没有想到自己会遗留一个尴尬的时空给蓝子落。
她破碎的钢琴声渐行渐远。
他却越来越恨她。
蓝子落突然发觉自己有了一副潜在的小三心态。
那就是一见到贺兰,就莫名涌起愧疚和紧张感。
尤其那个女人一脸平静的微笑,“子落,最近好吗?”
她从钢琴旁起身,努力让自己站得和平时一样直,“谢谢。我先上楼,不打搅你们。”
她点头致意,然后优雅的越过他们。
蓝子落大约无论落在哪里,也一副骄傲的公主模样,永远处乱不惊,永远高贵从容。这是她的血液和家族决定,和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熏陶有关。
这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普通人无论后天怎样努力,到达怎样的成功和怎样的境地,也似乎无法企及她的高度。她的气场就是她自己,不需要依附任何言辞和装饰。
项平原真想揉碎她那令人生气的气场。
真正牵引他情绪的人离家出走了,他的愤怒需要转移。
也许仅仅因为她恰巧在这个时候越过他,于是便落到了她头上。
“对不起。”她道歉。静静看着他忽然伸出的手,钳制在她的手臂上,疼痛的跳动着的血管和神经。
“知道么,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大吼了一句。本来只是一句陈述,然而由于声音过于愤怒,而听上去像一句责备。
“对不起。”蓝子落垂着头,她不想,然而无法控制眼泪的旋转。她镇定着,仅凭本能。
“所以你就不能检点一些吗!你怎么能允许一个孩子趴在你身上!你总是这么会勾引男人吗!”项平原抬高她的手臂,阴郁着一张脸。最后他已经完全搞不清自己究竟在为什么生气。
伤人的话总是可以随便就说出口。
作为惩罚,那就是永远也无法收回去。
“我想,那并不是我的错。”蓝子落抬起脸正视他。她的声音在颤抖。
然而颤抖的更厉害的是项平原,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头了,然而他收不住脚,大哥大嫂车祸现场和牢狱生活不停的在他脑子里转,当然另一个男人欺在蓝子落身上的情景更加让他阴冷。
“不是你的错?”他疯魔般的笑起来,“如果不是你自己风骚,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就是最好的实验品,没有你的勾引我会坐牢吗!”
“平原——”贺兰叫了一声,有些不相信,也带了些责备。
蓝子落终于还是让眼泪掉下来。忍住它们太难了。
她不知所措的抬手去擦,眼神慌乱,颤颤巍巍。然而她依旧用尽力气站得笔直。
项平原已经从贺兰的叫声里恢复过来。他松了手。侧过阴郁的脸。
蓝子落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扔在空中。
她好想跑出去。步子几乎就要自己飞起来。
她不能。
项平原给了她土地,救了她父亲,她应该留下来接受年少时冲动的惩罚。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她没有理由一直这么有尊严一直这么高姿态。
步子抬起来,踏到台阶上。
“我上楼。不打搅你们。”她最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房间里去的。
项平原的心情只能更加黑暗且糟糕。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心脏像被谁用拳头捏住了。
贺兰站在他身旁,但是却不敢靠近。
他从来没对她发过火。
她忽然有点羡慕蓝子落,项平原把一个真实的自己原原本本的坦陈给了蓝子落,包括欲/望,也包括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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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挑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她总是懂得避开和一个男人的正面冲突。无论这份冲突是不是发生在她与对方之间。
她知道把一个男人放在身边的方法不是拴牢他而是给他适度的自由。
项平原几乎感激她的离开。
然而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
总是在噩梦里浮浮沉沉,过世的父母和兄嫂轮流在梦中拜会,知道他们是谁却看不清也听不懂。
山脉变得很小很小,三五岁的样子,一边哭一边叫二叔。而他正在挨打,父亲的轮胎内袋和母亲的榆树棍子,仿佛他是万恶的旧地主。整个村子的人都看着。
父母一边打一边骂。
他终于听清了。
“叫你去踩庄稼!叫你去踩庄稼!”
大哥终于冲来打碎玻璃开了门拴,他已经被打得哭不出声音。
“不是平原踩的!是山脉!根本就没踩庄稼,就是扯了一根大麦,当花采了!你们怎么就不去看看,随便听别人胡说诬赖自己的儿子!亲生的儿子是什么样不知道吗!!”
他以为终于可以结束了。
鞭子棍子却忽然又挥起来,他回到了监狱,第一个礼拜,不停的反抗也不停的挨打。
父亲花白的胡子母亲褶皱的脸纵横的灰尘和泪水,“平原哪,平原哪,怎么可以干犯罪的事儿……怎么可以干强/奸/犯的事儿……我就当你死在外面了,就当没生你这么个儿子……”
他知道是梦。努力叫自己醒来。
然后忽然醒来。
满身大汗。
从床上跳下来,有些踉跄,像一个空心的雕塑,在蓦然陌生的时空里找不到自己。
混沌了很久,才抹了一把脸,想起自己是谁,想起自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