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盘子到筷子都是古旧的样式,一品莼菜羹,一品烩鲈鱼,还有一份炙牛肉。
饭是用炉火弄熟的,菜里就放了点盐巴,没有胡椒粉也没有味精。
江绝坐在他的对面,听着亭外潺潺的流水声,接过了江隼递来的热茶。
他抿了一口,内心渐渐静了下来。
“出去逛了一天。”江隼不紧不慢地吃着鱼,问道:“感觉到了什么?”
江绝想了一会,才说道:“慢。”
古代人和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
更迟缓,也更从容。
马车不会像汽车一样马上启程,就算在集市里走,也颠簸而缓慢。
没有手机,一切动向都是从书信和手下的刺探里得知。
做什么事都要等,不存在节约时间的概念。
越是有身份的人,做事越慢。
一套衣服要十几个步骤一层层套好,进了皇宫以后必须下马,面见圣上也只能穿过重重宫墙,不断地跨过高高的门槛。
走在皇宫之中,人会迷失。
这一切荣华光耀都与你有关,也都与你无关。
每一盏亮起的灯火,都好像照亮了那隐秘的野心,如同注视着众臣的眼睛。
澹台洺每一次走进宫城时,都是为了复杂而难以站定立场的政事。
他走的颇为缓慢,也不肯乘坐御赐的玉辇。
明着是在表示对皇帝的敬重与虔诚,可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他每一次一步步的走向那裕荣宫时,脑子都在争分夺秒的想着对策和回转的话术。
在离开宫城时,他便如老谋深算的棋士,在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逐渐复盘,思索还有哪里是照顾不周的。
江绝在重复他走过的每一步路。
在听见陪伴着他的风声与虫鸣声。
他坐在澹台洺的府邸里,去感受那个人接见下属,会见王爷时的不同心情。
又或者只是久久静坐,什么也不去想。
然后就可以听见摇篮里女儿的笑声,以及下人们端着银瓶时沉闷的脚步声。
“澹台洺,应该像捕猎者一样。”江绝慢慢道:“完全的沉静下来,如同野兽一般伏在草里,规避天敌的同时,也在等待着咬断谁的咽喉。”
江隼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地开始吃花生米。
他只用听就是了。
江绝又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觉得,我不该去写论文了。”
“想做什么?”江隼抿了口酒道。
“去抄经,还有练字。”江绝垂眸道:“我还没有找到澹台洺的感觉。”
“好。”江隼挥了挥手:“去吧。”
江绝选择的是米体。
这米芾的字迹,古称‘集古字’,受五位唐人影响颇深,但书写时又个人风格明显。
稳而不俗,润而不肥,气韵随情绪变化,笔锋散着锐气与韧劲,落笔亦独出机巧。
他抄完一整卷《清静经》的那一天,剧组正式开了机。
他坐在化妆室里,花了近四个小时上了全套的服饰妆容。
镜子中的江绝在不断消失,澹台洺渐渐地出现了。
他冷漠又深沉的眼神,他进退时的鹰视狼顾,还有缓慢而有度的脚步,都是澹台洺。
摄影机和收音机紧随着他的脚步,所有的噪音已经在耳边被自动屏蔽。
他在众人的注视和追随下缓步穿越长庭,任由花鸟风月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