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坐在床沿,撑着手看丞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东西,说:“那咱们,谁是相公谁是娘子啊?”
丞相一点没露出为难的表情,把文房四宝在桌上摆开来,挑了挑眉毛,道:“作者早就给我们安排好了,你在上面你就是相公,我在上面你就是娘子。”
“终于过门了。”将军仰着下巴长叹一声,烛光照亮了他高挺的鼻梁。
丞相收拾好了东西,过来与他坐在一处,揽过他的肩膀,说:“终于回故乡了,这老宅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过。”
将军听他语气怅惘,心疼了一下,抬起头亲亲他的下巴,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咱俩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吧,再也不分开了,我分离分怕了,生怕一不小心你就没有了。”
“我来自南方,你来自北方,咱们两个相逢,可要跨过多少山水啊。”丞相在他额上亲一口,“千山万水我们都跨过了,那还有什么过不去呢?”
将军点点头,听丞相的心跳,思量了一下,又说:“可是男女成亲,总要生个小孩。我们男男成亲,我生不出来,你也生不出来,那这该如何是好?你看你那几个哥哥的小孩,都长那么大了。”
丞相绷着嘴角想了想,说:“传宗接代只是爱情的附庸,最重要的,还是我爱你啊。如果你想要孩子,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孩子,放在手心里疼爱。”
将军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在丞相怀里偷偷笑,耳根子突然就红了。丞相看得心尖痒痒的,低头去咬了一口。
突然丞相把他放开,走到镜子前开始解腰带。
“你要干什么?”将军问,
“你说呢?”丞相看着镜子里的将军笑,“高堂拜过了,祖宗拜过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门外三个哥哥正趴着听墙角,听到丞相说这话的时候,互相对视一眼,露出老母亲的微笑,比划了几个手势,大概就是四弟威武的意思。
丞相吹灭了灯,哥哥们见屋子里黑了,摸了摸鼻子,合计了一下,还是不要继续听下去的好。
“二哥你去哪里?”
“回去看秦九郎的话本子!”二哥回头看看,狡黠一笑,“大哥,三弟,你们要一起吗?”
三人说笑着离去,院里人声寂寂,一片雪花悠悠落下。
泸州,下雪了。
☆、番外二
“先皇,十四上战场,十八振朝纲,二十坐明堂。”女帝翻着《旧纪》对太子说,“是一位圣明的君王。”
太子端坐在女帝身边,听她仔细讲解史书,史书写了厚厚一摞,今天正好讲到了十年前。国师从殿外走进来,抱着清水坛子,里面栽种着兰花。
“阿爹,你怎么来了?”太子看国师把兰花坛子摆在桌案上,与太平有象鼎摆在一处。
国师擦去手上的水珠,绕到太子身边,俯身捏捏他的小脸:“阿爹来看看你读书读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跟着娘亲好好念?你以后要当皇帝,可要通读史书。”
太子今年刚好八岁,脸颊红扑扑的,长得粉瓷粉瓷,身上穿着蟠龙团花的对襟褂子,脖子上挂着绿色的缨络。
十年前,女帝登上帝位,就与国师结了连理。两年后的冬天,女帝生产,产婆子进进出出,国师在外面候着,心急如焚。
女帝没怎么经历过痛苦,这下更是痛得熬不过去。头胎不顺利,生孩子生了三天,被褥都抓烂了,才让太子露出了头。
太子出生是在冬至那天的黎明,下了一夜的雪,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照亮了屋檐,一朵火红的祥云飞上天穹。国师在殿外等了三天三夜,雪花落满了他的衣袖,太子被抱出来的时候,他眉间的冰雪总算化开了。
国师抱着儿子坐在女帝的床榻边,旁边烘着暖炉子,屋里点着淡淡的安息香。屋外簌簌雪落,墙角的松树倒是生机盎然。
女帝看了看小小的太子,眉梢难得飞上笑意,她轻轻蹭蹭太子的脸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们终于有一个孩子了。”国师说,他亲了亲女帝的额头,帮她把头发理顺。
“真不容易,比当皇帝都难。”女帝闭上眼睛养神,她像往年一样,轻轻握着国师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女帝十七岁就与国师有了情,那时候她还是公主。他们的爱情不算顺利,公主是天家贵女,国师是出家人,中间隔着楼台几万里。
太子出生后,举国欢庆。将军得了消息,便带着丞相一同回京祝贺,那时将军已经封了侯,爵名“镇北”。
丞相早已不再做官,退隐了朝堂。女帝特意写信去邀请他进宫,说他博学广识,请他为太子赐一个名字。
太子生得粉瓷,丞相看了,很是欢喜。他抱着太子在堂上徘徊了一阵,说不如取名长宁,长命百岁,福寿安宁。
女帝说好,这个名字一听就很吉祥。丞相亲自把一个点翠长命锁给太子戴上,下面缀着铃铛,铛锒作响,唱歌一样。
将军送了太子一个木雕福童的吊坠,系在手腕上,捏了捏太子软软的小手,给他送了不少祝福。
“我希望太子能平安地成长,”丞相与将军一同走出宫门,“愿他能代替阿宁,在这世上长久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