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惬执剑而立,目光一刻不离六人的脚步,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蓝惬终于动了。他身姿灵活直冲左侧次位,长剑一撩直取下盘,逼得他不得不退后一步。他这一退步伐便乱了,蓝惬虚晃一招,回身直刺右侧首位,迅速变招横扫右侧次位,伸腿直击右侧末位。右侧末位反应极快地挡下一击,蓝惬毫不恋战,借力反身冲向左侧次位,这一剑去势凶猛,刺中了对方右腿。就在他动作停滞的一瞬,蓝惬立刻抓住时机,剑舞若银蛇,飞身破阵而出。
见他已然破阵,刀兵阵的六名百夷勇士立刻收了势退到道路两侧。蓝惬转身行了一个合十礼:“得罪。”
阔罗颇为意外地看了蓝惬一眼,一路过来,这人从来琴不离身,素日里总是和主使崔酒黏在一起讲些有的没的,他只当他是个爱溜须拍马的乐师,倒不曾想他竟有这般利落的身手。
蓝惬将长剑还回了架上,阔罗忍不住用中原话赞许了一句:“你、不错。”
蓝惬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他眨了眨眼朝他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羞怯,像头从森林里钻出来的小鹿,和方才破阵时判若两人,他用百夷话回了一句“谢谢”,然后飞快地跑回了崔酒身后。
崔酒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还好?受伤了没有?”
蓝惬摇摇头:“没受伤,不用担心。”
过了刀兵阵,阔罗遵循舍岈的吩咐,带着使团前往王宫的正殿。此时,正殿中大摆筵席,阔罗走上前去行了一个合十礼:“鬼主,齐朝使臣到。”
殿中央箕踞而坐的男子懒洋洋地开了口:“哦?总算到了,还不快快请进来,可教本王好等啊。”
崔酒带着使团走上前去,他行了一个合十礼,用百夷话说道:“卡托诺女神庇佑鬼主,百夷勇士威武,某携使团来迟一步,请鬼主见谅。”
“你们齐朝人说话就是爱拐弯抹角。”舍岈低低地笑了一声:“百夷勇士威武却也没能拦住你们,齐使此言看似谦逊,实则立威。”他有些厌倦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叫个什么名字?”
“崔酒,字昭灵。”
舍岈似乎懂些中原话,听懂了他名字的意思:“可能喝酒?”
“酒量尚可。”
“好!”舍岈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这个名字。你多大年纪了?”
“二十有二。”
“比本王尚小上五岁,看来是年轻有为啊。”舍岈意味不明地扫过殿中格外年轻的使团众人:“今日破阵的是你?”
崔酒摇了摇头:“并非崔某,乃是使团副使鸿胪寺丞蓝舒恩。”
舍岈来了兴趣:“上前一步。”
蓝舒恩紧张地看了崔酒一眼,见崔酒点头,才缓缓上前一步,他低头行了个合十礼:“鬼主。”
舍岈语气颇为和气地问他:“你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有一。”
“抬头。你是破了刀兵阵的勇士,怎么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蓝惬无法只得抬起头来,颇为局促地看着舍岈。
舍岈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你长得不像中原人。”
“我、我是百夷人。”
“百夷人?”舍岈挑了半边的眉:“哪个部落的?怎么跑到中原去了?”
“父亲是舍亓部人,母亲是白拓部人。父亲去世之后,某便随母亲搬去了中原居住。”
“原来如此。”舍岈看了看他背后背着的琴囊:“你会弹琴?”
“是。”
“若耶琴呢?”
“会。”
“三弦?”
“会。”
“月琴?”
“……也会。”
“看来你颇为精通音律。”舍岈似真似假道:“难得难得啊。若你为我百夷效力,我一定要你做我的星侍。”
闻言,满堂哄笑。崔酒连带使团里其他人都不怎么明白他们在笑什么,蓝惬却是明白的,鬼主的星侍是要到帐中随侍的,说是侍卫,实际要做的多得多,因为深得鬼主宠信,地位在百夷也很崇高,是多少人求也求不到的差事。
不过,蓝惬是一点儿也不想沾这样的差事。被公然调戏了蓝惬也不能对百夷王不敬,只得白白涨红了脸颊,连连退后:“不敢当。”恨不得一头扎到崔酒身后,所有人看不见他才好。
“你退什么?回来!”舍岈叫住了蓝惬:“今日宴饮,不知道阿蓝能不能献奏一曲,让我们领略一下中原文教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蓝惬不好拒绝,只得道:“自然可以。”
“爽快!”舍岈似乎颇为高兴:“既然如此,诸位入座吧。本王今日准备了好酒好肉,还有舞者献舞,还望诸位能尽兴而归。”
崔酒谢过舍岈之后,便带着使团入了座,蓝惬自然坐在他旁边。
崔酒低声问道:“他们刚刚为什么哄笑?”
蓝惬打了个激灵,脊背挺得溜直:“没、没什么!鬼主方才开了个玩笑罢了。”
崔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问下去。
百夷人素爱饮酒,且各个酒量上佳,听见崔酒说他酒量尚可,卯着劲儿地灌他喝酒,崔酒应接不暇,很快就顾不上心中的疑惑了。
酒至半酣,有一舞者上前献舞。她皮肤颜色稍深,眼眸深邃,顾盼有神,披着浅蓝绡纱,手足上缀满了金铃铛,手臂上带着一串金钏,一举一动摇曳生姿。舞者目带怜悯,神情专注,时而飞旋,时而驻足,十足冷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