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听见人报警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这群兄弟才知道要跑,巷子里只剩端阳,他喘着气,伤得倒是没我想象得那样重。
我原来也要跑的,可看着端阳扶着墙的样子,不知怎么就上前拉了一把。
端阳一下子瞪了眼睛,死死捏着我的手腕:「这事没完!是你们打了人,走,见老师去。」
我听见警笛声,吓得筛糠似的,拼命要跑,又不愿意打他,只好胡乱地骂「兔崽子别挡道!」、「放手!不然搧你一耳光!」。
就耽搁了那么几秒,端阳猛一松手,我使得劲大了,整个人都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得生疼,连遮脸的帽子都掉了。
警笛声一路长鸣已经到了巷子口,我大脑空白,只知道躺在地上傻傻地往上看,使劲眨了两下眼皮,魂魄才渐渐回来。
我生怕端阳认出我,又生怕端阳认不出我,要是被抓到我妈面前,只怕她会哭瞎了眼睛。
我听见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端阳,我是钱宁。」下面的话说得无比顺口,那本来就是我那几年的口头禅:「别说是我做的,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这辈子就完了。」
端阳愣愣地看着我,半天一动不动。
在他面前,我算是把最后一点面子也给丢光了。人要是心里有鬼,和别人对看一眼都不敢,酸的是鼻子,辣的是眼睛,涩的是舌根,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细细一咂嘴,又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滋味。
正憋闷得厉害的时候,突然有个黑影扑过来,把我压得肋骨生疼。
我吓了一跳,奋力挣脱,那个又沉又暖的家伙却越抱越紧,使劲搂着我的脖子,把脑袋死死埋在我胸前。
我呆了半天,才认出他后脑勺那个小小的发旋,张着嘴巴,连呼吸都忘了,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端阳?」
端阳在我胸口模糊地应了一声。
我突然觉得脸烫得厉害,胡乱地推他,话也说得结结巴巴:「戴端阳,别抱了,多大了。」
端阳活像个无尾熊,我越说,他搂得越紧,脸深深地埋在我怀里。原来和我差不多高的个子,他非要蜷起手脚,整个人挂在我身上。
我犹豫了半天,试着在他后脑勺上摸了一下。手刚放上去,端阳的肩膀就是抖了抖,箍在我脖子上的手改成用力揪我的衣眼。
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声,我胸前的衣服渐渐被温热的液体濡湿了,一股要命的干干净净的味道倒灌进鼻腔。
我使劲瞪着眼睛,手都不知道往哪放,鼻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跳得比打鼓还快,只好胡乱地大喊:「你还敢哭!丢人!没出息!」
端阳哭得直打嗝,哭一阵,就可怜兮兮地叫我一声:「小草。」哭一阵,又叫我一声:「小草。」
我实在忍不住,鼻子一酸,另外一只手也不听使唤地搂住了端阳的脑袋。我抱着他的头,他揪着我的衣服,我们躺在地上一个比一个哭得难受。
警察进来的时候,拿手电筒在我们身上照了两圈:「那群小流氓呢?」
我们只知道哭,好半天,我才流着鼻涕说:「早跑了。」
那群人又问:「几年级的?都叫什么名字?」
我不敢说,端阳是真不知道。他们明知道套不出什么东西,还要问得巨细靡遗,当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好不容易把人唬走,端阳一边哭一边揉着眼睛:「小草,我好疼,你看这里,都破皮了。」
我握着他肿了的那条胳膊,一边擤着鼻涕一边劝:「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说完就朝他破皮红肿的地方吹了口凉气。
端阳的哭声突然小了,定定地看着我,我们两张脸挨得极近,端阳的眼珠子比最昂贵的宝石还漂亮,闪得人头晕眼花双脚发软。
他低低地和我抱怨:「钱宁哥哥,你到底去哪了?」
我想起这四年的故事,想挑出几件有意思的事逗他,却想不出一件甜的,支吾了半天,只好说:「你别管。」
端阳把脑袋靠过来,满头软软的头发被太阳一照,变成了温暖的深棕色,他小声说:「我想你。」
我惊吓过了头,不知为什么,到了这一刻,心里泛起的却全是欢喜。我原来打算只抱一小会,就把他赶到一边,可手一碰到端阳的衣服,就变成了无尾熊宝宝和尤加利树,谁见过舍得推开无尾熊的树。
后来天色太晚,端阳不肯回去,我只好像当妈的抱着没断奶的儿子一样,抱着端阳吃力地往前挪。
端阳真以为我力大无穷,放心地挂在我身上,淡粉色的鲜润嘴唇一张一合,说的全是我最想听的话。我们脸贴着脸,比连体婴儿还要亲密,饶是我的脸皮再厚,也慢慢烧得滚烫。
端阳凑在我耳边说:「我家就住在前面那个路口。」
我挪得大汗淋漓:「以后记住了,回家别走这条路。」
端阳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突然在我右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我脚本来就软的,被他这么一碰简直是天旋地转,再也站不稳,赶紧把他放下来,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了半天,才梗着脖子骂他:「弄得我一脸口水。」
端阳呆了一小会,然后才把手从我脖子上面挪开,把他兜里的钱给我看:「钱宁哥哥,你看,我存了好几年的钱,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我吃了一惊,瞪着他看了半天,才悄悄地问他:「刚才别人抢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
端阳也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