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言必是指李从嘉放不下的旧事,说到底皇族争斗,牺牲的人千万亦不为过,人死不能复生,一时伤痛难免,若是久久不能释怀实在不适合居高位而定风波。
李从嘉见得清欢便想起很多事情,越不想思量越横亘与心上。叹息绵长,quot;到底不是真正超脱之人。罢了,韩大人提起政事,可是另有提点?quot;
韩熙载饮酒;江北失地可算得极其重要,周皇算得明主对于此征讨之地定会想法先得民心,所以盐运等通商之事的契机便在此。quot;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失地进贡于上朝,不属南国,本不该再过多联系导致人心死灰复燃,可若是彻底切断亦会有相反作用,于己方更会失去大笔商税。
总之分寸都在李从嘉一人手里,成与不成,朝野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江南江北恢复通商意义重大,与他本人,更是太子封号得之与否的关键。
李从嘉看那香灰渐冷拿支金杵挑弄,余香依旧,果然是极;太子与否与我当真没有意义,只不过不想再看父皇失望。quot;最后半句仍说得安静,不见什么刻意。韩熙载在一旁望他,神色却是难过。
李从嘉也知他忧心,quot;父皇今日龙体微恙,韩大人进宫去探探吧。quot;他知韩熙载满腔抱负却盛年退隐,必是早年挫败有了心结,微微一笑,quot;父皇其实一直念着韩;
韩熙载看他今日穿了惯常的衣裳,一脉清浅的颜色仍旧云淡风轻地笑,有意无意地玩着手上那把描金玉骨的扇子,李从嘉看似优柔秀雅盛不得些许折难,心内却比任何人都通透。
李从嘉只是很多事情不愿说,因他说了亦无用。他不是看不懂,而是因为看得太懂反而没了惊动的力气。生于权力中心日夜不得太平,惶惶的心态只属于那些初见的人,日子长了反而平静若无。唯独可悲之处便是,李从嘉未曾麻木,若像韩熙载自己一般,麻木长久下去也便真的事事不过心,而李从嘉尚有赤子之心,所以他能固执坚信人世最干净的感情,如此下去心中负累无所安放。他还不是真正能超脱的人。
韩熙载半晌终是说出了句话,quot;吴王如此,势必苦了自己。quot;
李从嘉依旧淡笑,一目重瞳如墨般沉淀,quot;我若果真如此倒是福祉,可叹我非菩提,不得普度众生,父皇期望中的李从嘉实是;韩熙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挥袖阻止,quot;韩大人若是劝慰便不必,父皇期望如此必是因心中绝望过盛。弘冀哥哥的事情对于他打击过大,虽不说,我却懂。quot;
韩熙载目光悠长,他与他的父皇某种程度上是同一种人,偏偏李弘冀不是。
quot;不一定想证明什么,却不愿见到父皇再失望。所以...quot;他拍拍手上的。quot;
出府回东宫去的时候,李从嘉听得飘蓬说北边送来的信,周军本欲直取幽州,谁知周朝皇上突发旧疾,不得不撤兵南回汴京。
李从嘉细细算来,十七县三关三州费时不过一月有余堪称大胜之仗,今日的天气显出些闷热来,飘蓬替他将软帘轻轻挽起些金钩勾好,抬眼就看得笙鼎楼的木质高阁。
李从嘉下意识收手,腕子上的檀木镯子贴着皮肤觉出些汗意。
quot;周皇旧疾发作?那兵权…quot;
飘蓬拨弄着那垂下来的金钩,一时也没顾及,quot;自然是他人带兵,有传言说,quot;他转转眼睛,低了声音,quot;说是夺三州时候便出了事的,御驾滞留于途中,领兵之人此番可算得功高盖主了。quot;
李从嘉沉默不语,飘蓬一时来了兴致,quot;他们说是什么赵将军,我只闲下来听了一两句,传那辽人听了他的名字便直退百里,此人必定不同常人。quot;
李从嘉淡笑,不同常人?许是吧。
高楼之上随他纵身而下,确是不同常人。飘蓬偷偷;恐怕不出几日就要议到通商之事了,王爷可须万般小心。quot;
数日后,东宫之中弦音不绝。
女英在廊下逗池子里的鱼儿很是高兴,这几日李从嘉进宫更加频繁,一时又放心不下娥皇的病,恰好女英愿意来陪姐姐弹琴散心,于是也便应予下来。
庭下的池塘里面荷叶繁盛,望不穿深浅,只见得靠近池边浅浅的玉石阶下铺展开的水里偶见游鱼,极是灵巧漂亮,女英一见便觉欢喜,拿了些饼食碎屑过来喂鱼。
眼见得鱼儿游曳不去,她高兴起来蹲下身子,不曾见得碧绿色的纱衣垂入池里,玩了几番流珠恰过来看见,只笑她,quot;二小姐可是玩心大起,一会儿起来才知道成了落水的凤凰。quot;女英吐吐舌头,远远看见一抹淡淡胭脂色,quot;姐姐来了。quot;流珠顾不得再笑,跑过去扶着,quot;该喝药了。quot;
娥皇皱皱眉,quot;我好得多了…quot;没说完就看见流珠坚定地神色,quot;王妃一日三次的药必须按时,王爷吩咐下的。quot;一时无奈,娥皇只得颔首,quot;好,我总想你到底是谁带来的丫头?他说话这样管用。quot;
这边看见女英正起身,流珠便笑,quot;王妃和二小姐这边走走也好,我去端药来。quot;转身便去了。
娥皇近前,见得她手指还沾着碎屑,上等的烟罗纱衣也带上了水渍洇湿开去,眼底的宠溺愈发明显,女英终究还是个孩子,如今也这般玲珑娇俏,quot;家里的池子不是也有些锦鲤。怎么…啊…quot;
藕色的云鞋不小心踩上了池边浅浅的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