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理会程唯的调侃,沈瞳沉默地看着他,彼此都将情绪隐没在黑暗中,他思量着自己即将问出口的话,在医院的时候,他忽略了这个可能,他不愿意面对那样一个事实,不愿意去想对自己好的前辈有什么别的企图,所以那个时候,他打断了程唯的话,然而越怀的话,实在让他耿耿于怀,怀疑的种子一旦开始生根发芽,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话说出来,决不能让他腐烂在心中。
“怎么了我可是听说顾少可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来着。你们还没有那个啥么?”
“程唯哥哥……”沈瞳慢慢地组织着措辞,“很久都没见到你了,你去了哪里。”
“别废话,爷去哪儿了还得像你交代了----看你那脸,好像爷背着你爬墙了似的,”程唯爬过去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道,“爷遇到一个人傻钱多的大金主,看上爷美色了,要包养爷。爷这些天伺候太岁去了。”
“好了,别一脸傻相了,可是听说你对紫朔一番对答相当精彩相当令人刮目相看。说吧,想问什么想说什么?你这娃儿也真是事多,说个话吧,还喜好铺垫,你写骈文?就你,一撅屁股爷就知道你拉什么粑粑。”
“那程唯哥哥知不知道,我今天下午遇上越怀前辈了。”
“越怀”程唯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沈瞳却不理他装傻的手段,直接说道:“就是那天,带着顾少来找我的前辈。我开始还以为是跟我同期的同事,之前都没有见到他。那天是第一次见。我没想到他看起来那么年轻……”
“他,我知道,被之寒打压着永无出头之日并且因为勾搭顾少被之寒在餐厅当众羞辱的人。他对你说了什么?”提到这个名字,程唯显出几分不屑,几步压了上来,将沈瞳逼退到墙上,虚虚地圈住他,在他耳边轻咬道:“他跟你说了什么总之是没有什么好话的吧。他会说,我是故意用你去吸引之寒的注意惹他抓狂失控,然后在明明能够救你的时候一个人跑去北戴河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最后之寒因为行为失控被淘汰出局,而你也因此而彻底失去战斗能力,最后只有我赢了。他是这个意思么?”
一番话语带着些许自嘲的口吻说下来,若是从前的沈瞳只怕早就捂着耳朵道歉说自己误会了前辈,但是现在,沈瞳在悉数听完之后冷静地点了点头,直视着程唯深邃的双眼镇定地说道:“是的,越怀前辈是这么说的。程唯哥哥觉得呢?”
“我觉得,需要我觉得么?他说的,都是真的。”程唯收起玩笑的嘴脸,轻蔑地扫了沈瞳一眼,放开了手臂背过身去,掩藏起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我可以捂着耳朵摇着头大哭‘你骗我的我需要你解释’然后在你解释的时候又大叫‘我不听我不听’么?”黑暗中,程唯同样看不见沈瞳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这是你的自由。当然,解释向来不是我的风格,你爱怎么想怎么想,作为前辈,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事情,多数时候看到的比听到的真一些,当然,也可能都是假的,谁知道呢?”
“那么我也就不欠程唯前辈的照顾之情了,谢谢前辈之间的亲切指导,让小瞳受益匪浅。”沈瞳站起来深深鞠躬道谢。
“免了,我还没死,用不着三鞠躬。”程唯在墙上按了烟头,转身走了,“嘭”一声大力摔上房门,连站在角落的沈瞳都觉得头皮一震。
程唯生气了……
过了半分钟,沈瞳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程唯这种人,是绝对不能真正惹生气的,不然再没有回转的可能,这是他在一开始就感觉到的事情,然而----
愣愣地看着程唯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他蹲在地上,抱起膝盖,突然觉得,居然比那天还痛----膝盖上慢慢浸湿了冰冷的液体,他这辈子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拆伙了……
33 拆伙
好一会儿,面前站了一个人,递了一方手帕过来,那人的眉目还带着淡淡的痞气,笑起来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来,擦把脸,这么大人了,再有两个月就成年了,还好哭,把眼泪留在摄像机前再流。”
他欣喜地抬起头,接过他手上的帕子,“程唯哥哥……”然而话音未落,那人的眉眼却越看越像顾少,他高高在上君临天下,全世界都臣服在他的脚下,他却独独对自己温柔友善。
----醒来的时候天刚刚亮,这是他在身体健康时惯常的起床时间。看看程唯凌乱却空无一人的床,看看扔在地上的那一摞剧本,只觉得日子依然过得艰难,看不到半点希望的曙光。
捡起当天要拍的那本拉开凳子在书桌前随意翻了翻,却不小心看到自己藏在书桌里的复习资料,抽屉没有关严实的地方已经落下一层薄薄的灰尘,取出来翻开,里面还有自己停留在两个月前的笔记,心间陡然一阵刺痛,迅速塞回抽屉关严实了,拿了剧本就出了门朝餐厅走去。
片场里还没有人,他拿着馒头慢慢地啃着,一边开始仔细翻看剧本。今天是常规拍摄,有自己上场的机会,一起拍摄的一共有五个演员,自己又是排在最后。
助理姐姐通常都会来得比较早,安排灯光摄影机位全都需要她负责监督,她一进来,就看见沈瞳拿着馒头慢慢啃着:“早上就吃这个怎么行,你啊,才这么小一点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要是皮肤不漂亮了我看你上哪里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