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昌旺走了不久,马长生也出门了。他脱下陶腊梅给的那套藏青色西装,换上了自己的黑棉袄,又把那两张
已经填写好的汇款单装进口袋,这才离开了学校,向街上走去。他要去邮政局,取了汇款,再给老家打个电话。
现在是冬季,父母亲没有多少农活可忙。
邮局刚刚开门,马长生走到营业窗口,将那两张汇款单递了进去。里面的那个中年营业员接过去左看右看,
然后抬起头来,向马长生说了句:“身份证。”
马长生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那人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数出了20张十元钞票,连同身份证一起递
了出来。
“我想打个电话,”马长生说道。
“在那边柜台,”那男人指了指旁边。果然,桌上放了三部电话机,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里面,漠然地看着马
长生。
等马长生拨了区号,那妇人脸色忽然变了,“长途要加钱的。”她声音尖锐,把马长生吓了一跳。
马长生掏出十块钱放到桌上,那女人这才收回了警惕的目光,继续坐在里面发呆。
马长生的电话是打到他们村的村委会的,他想和以前一样,让村里干部通知一下父母,然后自己挂断,等上
半个小时再打过去,谁知今天电话响了许久,也没有人接听。
算了,马长生摇摇头放下电话,离开了邮局。经过菜市场那里,他买了两双袜子,这才返回学校。
范成贵端了把椅子,正坐在校门口晒太阳,见到马长生,他仰起头,向马长生笑了笑。
马长生客气地向范成贵喊了一声范校长。范成贵站起身来,问马长生去了哪儿。
“我出去打电话了,”马长生答道。
“哎呀,你可真是的。学校不是有电话吗?还犯得着出去打收费电话?”说着,范成贵热情地拉着马长生,
让他跟自己去校长室打电话。
“我打过了,那边没人接,”马长生谢绝了范成贵的好意。
“没事,再打打看,”范成贵再三坚持,马长生只好去了。
电话拨通了。这回居然通了,那边的村干部告诉马长生,说他马上让人去叫马长生的父亲。
马长生道了谢,放下电话,他忽然手足无措起来,因为这里不是邮政局,他该不该这样让校长陪着自己等着
呢?
范成贵像是看出了马长生的局促,笑道:“没事,你就在这里等。对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也算是正式谈
话吧。是这样的,这么大的学校,领导班子只有两个人。我是校长,又是党支部书记。俞晨是教导主任,我向乡
教委汇报过了,想让俞晨干副校长,你来担任教导主任。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啊?”
马长生感觉一阵热血涌到了自己的大脑里,他激动得手足冰凉。这,这是真的吗?范成贵脸上没有半点开玩
笑的意思。
可是,这事也太突然了。马长生虽然对职务提拔的事懵懵懂懂,可他怎么掂量,学校里也轮不到他这个才上
班的年青人当领导呀。
“谢谢范校长。组织信任我,我一定会更加珍惜这个机会。以后会在范校长的领导下更加努力工作,”马长
生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后来他经常想到这一天,觉得自己还真有当官的天赋。
范成贵对马长生的表态很满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解下一把递给马长生,“这是校长室的门钥匙
,以后打电话自己开门。你和家里人好好聊聊,不过要记住,现在还不要讲自己被提拔的事。”
马长生连声地应着。
范成贵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他一走,马长生把指头放进嘴里,用力地咬了咬,痛,很痛。这是
真的,不是在做梦。想到这里,马长生笑了。
这次马长生的提拔,来得很快。周一上班,乡党委分管教育的宣传委员胡才美和乡教委主任窦明堂来到了学
校,利用吃午饭时间召开了全体教师会,宣布了乡党委对俞晨和马长生的任命。胡才美还说了一些形势大好的话
,这些马长生以前听得不少,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可这一次他全听进去了。
俞晨和马长生中午交接了工作,马长生搬进了教导处。从此,他那间宿舍兼办公室少了一个功能,成了专门
睡觉的地方。
教导处紧挨着校长室。俞晨成了副校长,范成贵不想让他搬到自己的办公室来,所以马长生在教导处还没坐
一会儿,范成贵就来了,他指示会计老杨立即安排人手,在教导处门口挂上“副校长”的木牌,又叫来了教导员
杨静,让她下午专门腾出教导处旁边的文印室做教导处。
杨静刚满30岁,人长得很漂亮,不过她一向给人的感觉是冷冰冰的。马长生从来没有见她笑过,同事们背后
都管杨静叫冰山美人,管窦清叫胖美人。
杨静听到范成贵的安排,点点头应了一声。等范成贵一走,她说了一句:“你想干就来干呗。”
马长生听了一愣,〖杨静转过头来,向他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