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重要的人怎么看待和议论自己,都不关他的事。
他只是想念女孩。
每当夜幕降临,他一个人睡在空旷的房子里,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女孩灿烂的笑脸,可不一会儿,笑脸变成了哭脸,眼泪源源不断的从女孩的眼角滴下来,他着急的想要替她擦掉眼泪,手指刚碰上女孩的眼睛,眼泪就化为了鲜血,流满了他整只手。女孩临死前那张如死灰般绝望惨烈的脸展现在他眼前,缓缓逼近他。
高梨常常想,梦中的女孩触碰到自己后,会不会用力掐住他的脖子找他索命,却总是在女孩碰到自己的前一秒从梦中蓦然醒来。
直到遇见了罗岳。
是罗岳拯救了他。
刚毕业的罗岳脸上还带着稚气,但更多的漠然,他笔直地站在警局门口,面无表情的打量周围的人,好像世间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会发生像女孩那样为了所谓爱情跟自己对峙的情况。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在背后对自己冷嘲热讽。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可以跟自己作为搭档和平相处下去。
于是,高梨摆出一贯的灿烂笑脸,走向罗岳,轻声说:“你看起来很可靠,我们以后做搭档好不好?”
罗岳的确很可靠,虽然年轻,但做事沉着稳重,是个完美搭档。
只要有罗岳在,高梨就莫名觉得心安。罗岳就像能击败怪物的勇士,手持长剑,护在自己面前,替他抵挡千军万马。
一面是情不自禁的依赖,一面是对死去女孩的歉疚。两者碰撞到一起,诞生了名为崩溃的梦魇。
又一次梦见女孩后,她脸上不再有灿烂的笑脸,而是一边从眼眶里流出鲜红的血液一边哑着嗓子说:“你总有一天也会像对我一样对他的。”
“他总有一天会像我一样死在你的枪下的。”
“总有一天。”
“会离开你的。”
女孩冰凉的双手终于掐上他的脖颈,高梨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可脖颈处的触感却如此清晰,清晰的让他几乎窒息。
“高梨!!”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喊,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脸颊,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罗岳的脸,而自己的两手正死死掐住自己脖颈的姿势。
罗岳拽下高梨掐住自己脖颈的双手,眉眼中满是焦急:“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梦啊。”高梨若无其事的冲罗岳眨眨眼。
“上司通知我们回警局开会,我一直打不通你电话,就来你家了。如果我没来,你是不是就这么自己掐死自己了?”罗岳攥紧高梨的手腕。
“好痛。”高梨皱着眉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罗岳将高梨拽进怀里,往日的面无表情和冷漠淡然此刻全部幻化成了柔声细语:“不要让我担心啊,笨蛋。”
从梦醒后就一直簌簌发抖的身体在罗岳温暖的怀抱里慢慢平静下来。
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安慰自己。
这个人不会离开自己的。
不会重蹈覆辙的。
绝不会。
想跟他在一起。
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于是故意烧毁了自己的房子,只为了光明正大搬进罗岳家。
哪怕两人的房间仅隔一堵墙,也无法让高梨满足和心安。
每天晚上像牛皮糖一样钻进罗岳的被窝,罗岳虽然嘴上说着“滚”,手上却已经替他盖好了被褥。
对罗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高梨也不知道。
跟他在一起时会卸下所有防备开心的笑,有了美味的果冻想要跟他一起吃,被噩梦惊醒时转身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他时会觉得莫名心安,工作遇到瓶颈时只要借他的肩膀靠一下思路就会一下子明晰起来。
罗岳对他来说,就像食物、水和镇定剂。
如果罗岳离开他,那么他一定会崩溃。
他需要罗岳。
然而两个人一旦太过靠近,就一定会察觉出原本不曾发觉的东西。
比如,罗岳钱包里那张照片。
虽然罗岳从没跟自己提过照片上那个小女孩,高梨大概也猜出了小女孩的身份。
原来看上去冷漠淡然的罗岳也会有割舍不下的软肋。而且这根软肋,深戳在他心底,连提都不愿意跟别人提。
这根软肋一旦变成沾了毒的刺,罗岳必将坠向万劫不复。
不仅仅是罗岳。
他也会。
于是,不安开始在心底慢慢生长。
罗岳温柔注视着自己时,罗岳冲自己微笑时,罗岳皱眉责备自己时,脑海里回荡的,始终是梦魇中女孩跟自己说过的话。
“你总有一天也会像对我一样对他的。”
“他总有一天会像我一样死在你的枪下的。”
“总有一天。”
“会离开你的。”
无论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
梦魇又开始出现,并且更加频繁。梦境中,自己再度冲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开了枪,可枪响后,躺在血泊中的却不是女孩,而是罗岳。女孩站在一旁冲高梨笑:“我早就说过的吧,你总有一天会杀了他。”
每一次梦醒,心中的信念都更坚定了几分。
就算不择手段,也绝不允许重蹈覆辙。
就算
已经犯过一次错,绝不能再犯第二次。
然后姚容就出现了。
她脸上挂着似曾相识的笑容,像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卷进他与罗岳的世界。
太像了。
姚容跟女孩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