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脸上五彩斑斓,心中百味杂陈。
“噗。”晓星尘忽而一笑,道,“去岁冬天,我们同氅对弈,我还道你人高马大,原来还是比我矮上一寸半呢,是个孩子。”
可惜夔州小祖百年难遇的精彩颜艺,晓星尘双目蒙着白布,未能一赏。
晓星尘走到山下,问薛洋:“什么声音?好像迎面许多人上山。”
一直神游太虚的薛洋才回过神,定睛一看,笑了:“道长,是那群被你所救的猎户,他们领了村民来接你。”
不,不止一个村。薛洋看惯炎凉世态的双眼此刻全是温暖的火焰,从山脚一路延伸到夜幕中村落轮廓的火把像一条金色地毯,铺成归家路。
射日之征后,世家门派都元气大伤,势力在重新安顿,版图在重新瓜分,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之人,谁会顾得上因各地温家监察寮瓦解而形成的屏障空缺。妖魔横行于乡野,百鬼夜行于村落,精怪猖獗的省份甚至出现连续灭村的惨况。晓星尘这些年住在义城,专揽慈航普度的活计,附近数十村落都承他大恩。日子一久,这白衣胜雪、宛若谪仙的盲目道长便成了当地人口中的活菩萨,连带薛洋和阿箐平时走到路上,都会被笑呵呵的村民莫名其妙地塞上一头刚打下的兔子。
薛洋正沉默着,突然一下从晓星尘怀里跳到地上,器宇轩昂地站好。
晓星尘一袭白衣,就那么立在漆黑的山道上,冲远处的村民们微笑颔首,致敬后翩然而去。
“道长。”晓星尘与薛洋两身臭汗,御剑而逃,薛洋忽而喊他。
“怎么了?”
“一寸半而已,还会再长的。”
“江兄,”聂怀桑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朝楼下打招呼,扇子都挥出残影了,“好巧啊,你也来姑苏啦。”
江澄面色不善,金凌惜腿逃命后,他简直手痒难耐,一心想把魏无羡揪回来抽上百千鞭解痒,探到他人和蓝忘机厮混,却不知所踪,便来找蓝曦臣麻烦。蓝曦臣得知江澄杀上门来要人,刚放下聂怀桑朝外赶,却被风风火火的江澄堵在云深不知处里头。
“怀桑。”江澄与聂怀桑在云深不知处求学时便交好,私底下同魏无羡说过“你不觉得怀桑长得很像妃妃,不,更像茉莉一点儿,他眼睛那么圆”之类悄悄话,可回应完聂怀桑的招呼后,面对蓝曦臣却眯起了眼,“蓝宗主,云深不知处的家规我可背得下啊,求学之余,外人不得,第四十八条,我背得对吧。”
蓝曦臣的皮相排修仙道公子榜榜首,但和蓝忘机太像,故而江澄见之则手痒,几欲成疾。几番诘问下来,蓝曦臣虽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却快招架不住。
聂怀桑一边翻书一边观战,见状在窗口叹气,伤感道:“有哥哥真好,弟弟的事他都会招架。我以前也有哥哥的。”
闻言,蓝曦臣心中大为不忍,想了想怕聂怀桑见外,便将方才要传唤蓝思追进去跟着聂怀桑的念头打消了。
聂怀桑想一想,又道:“不知道有姐姐和哥哥一样吗,不知道,不净世没几个女的,我真的不知道。”
江澄闻言,不由想起儿时自己常吃醋姐姐对魏无羡好,魏无羡在时他不会有表露,私下找江厌离撒泼撒痴,就差满地打滚,而江厌离温柔耐心,竟和此时蓝曦臣有二分神似。
聂怀桑悠悠叹气,关了窗。
转头,用纸扇对着两个小小少年:“你,你舅舅说要打断你的四肢!”
金凌傻眼了:“不是只有两条腿吗!”
聂怀桑又道:“你舅舅还在问蓝宗主,为何外人能?我是宗主半个弟弟,又不是外人。”
金凌身边的蓝景仪立刻盯着地板缝瞅。
聂怀桑扇子朝门口一指:“蓝景仪,你私自带人潜,现在出去,还能倒立抄家规,我去对二哥打小报告呢,恐怕就要用脚抄了。”
“聂宗主,我不能出去送腿啊!”
“聂宗主,足足四千条家规啊!”
两声惨叫同时响起。
聂怀桑又要推窗,在一片“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义城确实有那些怪事”“不知道黑猫是谁放的”声中,蓝景仪最终妥协了:有个地方藏着一些邪门的书,我们才来这里找幕后凶手的。”
聂怀桑微微一笑,转头雀跃道:“哦,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
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宋岚心道。
那群几个月前扮演射日之征的孩子玩腻了射风筝的游戏,又开始扮演三尊二道一小祖玩砍头。小薛洋正被小聂明玦拿根木剑架在脖上,突然一个穿黑袍持特大号毛笔的孩子跑上前,并起双指喝道:“大胆薛洋,见到本道,为何不跪?”
宋岚挑挑眉。
“你谁啊,皇帝吗?”果然,小薛洋不乐意了,“你当时又不在金麟台,瞎嚷嚷什么?”
拿毛笔的孩子叫道:“所以说你才能全身而退嘛,若我傲雪凌霜宋子琛在,会让你伙同这帮人欺负好朋友吗?”
小薛洋真有薛洋之风,怒极反笑,笑了几声后也不含糊,直接动手就打。
转眼一群小孩从砍头玩到打架,多亏一个穿白衣服拿着白色木剑的男孩一下劝劝小宋岚,一下抱抱小薛洋,满头大汗地劝架,才把场面控制住。小薛洋和小宋岚都要拉着他跟自己玩,他被两人扯得崩溃:“饶了我吧。”
宋岚好玩的瞧够,转身离开,他摸摸眼睛,将锁麟囊放到唇边,心中轻声道:我与你结识后,只同你吵过两次。一次之后,我僵着不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