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金光瑶,你心疼了?少拿对金光瑶那副嘴脸对我,”聂怀桑豁然转身道,“蓝曦臣,你这是对仙督说话的语气吗?”
泽芜君道:“你是我弟弟。”
聂怀桑怒道:“你——”
忽而之间,一股柔和的白光从祭坛敞开的大门中暴起,如日月照耀金银台。
光芒之中有脚步声和兵佩之声。这种声音,聂怀桑与蓝曦臣都很熟悉,那是聂明玦生前走动的动静,他的长刀上有九环配饰,大步流星时飒飒威风。
当聂明玦明亮的魂魄霞举飞升出现时,聂怀桑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聂明玦的亡魂越过寒潭,来到了聂怀桑面前。
生死契阔,兄弟间一别已是十四年茫茫光阴。
聂明玦的手举起来,虚虚放于聂怀桑头顶。
聂怀桑抿唇,勉力露出一个笑容,张开双臂做出个依偎在聂明玦怀中的姿势,极安心地享受那并没有实质接触的摸头和拥抱。
聂明玦空抱着弟弟,右手从聂怀桑的长发一路摸下,温柔抚过他并没有再长高长厚的肩膀、背脊、手臂,在聂怀桑指上的紫电处,停了一停。
聂怀桑今日穿着最华丽昂贵的仙督正式服制来给哥哥看,只是不知为何免去了金冕前檐下的十二串玉藻。
他哥哥觉得十分好看。虽然不能说话交流,但聂怀桑就是知道。
听闻江厌离大婚前也曾穿上嫁裳去见弟弟。这天下的手足之情,总是相似的。
聂明玦又抱了一抱聂怀桑,再度摸摸他的头,便松开了手。明亮的光晕抖了抖,似乎在畅声大笑。
聂怀桑依稀记得,当初挖出那块预言自己当仙督的石头时,聂明玦也曾这么笑过。
盈虚有数,命道无常。
聂明玦的魂魄从聂怀桑面前离开,来到蓝曦臣面前时,蓝曦臣早已泣不成声。
“大哥……”他哽咽着,“对不起。”
同生共死。这是他们三尊结义时的誓言。
聂明玦和金光瑶全都完成了结义之词——如若兄弟离心,则千夫所指、五马分尸。
只有自己,背弃了它。
聂明玦的魂魄光芒柔和,好像在对蓝曦臣说“事已至此,错不在你”。
聂怀桑睁开眼,见聂明玦已不见,忍着心酸回头看见这一幕,猛然上前,大力将蓝曦臣推得一个踉跄,喊道:“哥哥,别走!”
可阴司之事,从不由人。
聂明玦的魂魄化为一个光点,已步入六道轮回,安然转世,消失不见。
此时人世间某处,有个孩子呱呱坠地,而天地虽大,却再也没有赤锋尊聂明玦了。这一世的聂明玦,或许只是一介最寻常的贩夫走卒,多少还会保留着一些前世的容貌习气,但他可能是姑娘,可能是矮子,可能是坏蛋,总而言之,不可能是那个苦大仇深跟在弟弟身后结账的少年。
他早已死去上十年,在他魂魄放下执念和刀灵影响,抽离身体的瞬间,躯体顷刻化作齑粉,尘归尘,土归土。
聂怀桑轻声道:“我是孤儿了。”
晓星尘突然紧紧抱住了薛洋。薛洋笑一笑,在晓星尘耳边轻轻唤了一声:“妈妈。”
他对母亲有最后一丝浅薄的印象,似乎是他跌了一跤,膝盖摔破了,正疼得哇哇乱叫,有个温柔的妇人在为他尽心尽力地包扎伤口。
晓星尘脸一红,道:“又胡闹。”
在义庄的草席之上,他看着晓星尘给自己的腿上药,包扎得十分漂亮,柔声道“好了”时,不知为何,就很想这么喊一喊这位道长。
蓝曦臣眼泪一时收不住,默默背过身去拭泪。
诸葛平摇着轮椅出来,身后依旧只跟着那位青衫女子,派去驱杀乌鸦的锦十三至今未归。他似乎很疲惫,揉着额头,彬彬有礼道:“晓道长,赤锋尊我已救下。还请你去九鼎室中,与家主一聚。”
晓星尘道:“我不去了。”
“去嘛,去嘛。”薛洋道,“这个诸葛平,医术倒真有几把刷子,你体内的阴毒还要他帮你解呢。”
晓星尘道:“江宗主死在这里,我不想治了。”
蓝曦臣忍不住道:“你们,是都不知道《九鼎策》吗?”
薛洋道:“什么九鼎?”
“不治了。”聂怀桑突然打断众人,转身就走,“去莲花坞——不,先去金麟台。”
“仙督是想回去点兵点将,再搬师灭了胡氏,为江宗主报仇。”诸葛平垂眸道,“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忽然之间,胡氏几乎倾巢而出,呈包抄之势将聂怀桑带来的百来号人马围住。
聂怀桑点派的这队人马,精心挑选,无不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原本胡氏奈何不了他们,可如今吃亏在兵器被缴,连李飞音、乌晚风这样的人才也空拳难敌四手。
“我们对江宗主没有敌意。”诸葛平道,“本来对你也没有敌意……可江宗主死了,仙督这样的心肠,是断不会放过胡氏。为了自保,只得弑君。”
“即便你们杀出重围,竹林无人领路,也是只有困死的。”诸葛平慢条斯理道,“我们即将大开杀戒,晓星尘道长,还请你移步九鼎室,家主有话问你。”
晓星尘道:“我不去。”
聂怀桑道:“我死在平龙岗,天下百仙会放过你们胡氏吗?”
“聂大侠,你怕是在说笑吧。”诸葛平道,“自古以来,百仙都是弱肉强食、唯利是图的。君子道上他们一闹,个个都害怕你记恨报复,只要有个更合适的新仙督,他们谁